笔迷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迷屋 > 贵女掀桌指北 > 第1章 被拐

第1章 被拐

前昱末年,少数民族打入关中。中原地区战乱四起,民族矛盾加剧,汉人陷入水深火热的处境中。

时年,故都洛京城破。以琅琊王家为首的北方世族选择南迁建邺,避乱的同时,试图寻求新的发展机遇。

官道上,车马队伍缓慢地向前挪动,黄沙漫天。

“王丞相令,即刻起,停下修整一个时辰。”

白面郎君沿着队伍策马来回,不停地喊。

半个时辰后,世家儿女纷纷下了马车,三两围坐在一处,或嬉闹、或清谈。

“道郎,沅娘可是来寻你了?”

“我未见着她。”

轻柔的女声透出难掩的焦急,哀哀泣声若有似无地散在沉声安抚她的男声中……

不远处的密林中。

“竖子尔敢!”

出声的赫然便是那话题中的主人公。

王珞沅正扯着小皇帝步步后撤,向来柔和的眉眼间凛然乍现,灼灼睨向前方。

鸦默雀静,心跳声若鼓。

“嘎——吱”。

“跑!”

电光火石间,王珞沅松开小皇帝,反手轻轻向后一推。

与此同时,她猛地往左前方扑去,亮出袖中紧握的匕首,用尽全力向右前方掷去。

一时之间竟让她硬生生拖住两个高瘦的人贩,为小皇帝争取出了逃生的时机。

“砰”,不过片刻,她便被掼倒在地。

侧脸被死死压在枯枝上,王珞沅扯着唇角勾出一道温婉的笑:

在父亲的运作配合下,她此番舍身救主的行事必能为琅琊王氏的前程锦上添花。倘若侥幸脱困,她在家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那么,她便能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掌握家族话语权。

王珞沅的面上笑意更盛,不提她为了吓唬小皇帝而带着他深入密林的前因,她适才达成的这番果可谓是忠义两全,也算不枉父亲的一番培养。

见状,制住王珞沅的人贩恼甚,狠狠踹了她一脚后啐道:“晦气,不知死活。”

“任尺,打不得,跑了个更值钱的,这小女郎如今可得伺候好了换银子。”

“任牙,你说这些劳什子狗官怎恁的喜欢玩郎君,要不是俺长得……”

任牙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未理会任尺言语间的怨怼,笑眯眯蹲到王珞沅眼前:“小女郎巾帼之姿,竟能舍身为小情郎,某佩服。”

“……”

王珞沅哂笑,一刻钟前,小皇帝爬上她的马车,非要让正在研究棋局的她带他去玩。碍于父亲让她顺着小皇帝的告诫,她无法拒绝又不甘于此,遂想出了吓唬对方以求一劳永逸的法子。

哪曾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如今倒真不用尊从父命迎合恼人的小皇帝了。

“女郎笑什么?”任牙钳住她的下颌细细打量,神色疑惑。

王珞沅避开视线,将目光落到任尺身上,不经意间瞥到了他腰上的香囊,上边绣着鸭子形状的鸳鸯,绣工粗糙而拙劣。

敛下眼中复杂神色,王珞沅扬着唇落下泪来:“我笑自己痴心错付,竟遇上了个在危难之际弃我而去的负心郎。”

“任牙,俺看这小女郎真可怜,要不放了她吧。”任尺松了手下力道。

“闭嘴,”任牙瞪了他一眼,“你这憨货是奴才在可怜主子?你看她锦衣华服,我们的妹妹丽娘就是被他们这些贵人折磨死的,如今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任牙顿了顿:“你要记着,母亲还在病榻上等着救命钱。”

“丽娘!”

任尺瞳孔放大,颤抖着手抚上香囊,面露凄怆。

王珞沅心下一跳,糟了。正待她又心生一计欲开口时,任牙手刀落下,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痛!

甫一睁眼,王珞沅便见到一张放大的胖脸杵在跟前,头皮上传来刺痛拉扯感。

烛火明明灭灭地在她瞳仁中跳动,幽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脚踝,风移,影动。

黑暗中,细碎的啜泣声不止。

王珞沅不动声色地垂眸环视,数十位俊俏的女郎与郎君被捆成一团丢在角落中,护卫手持木棍站在一旁。

“任牙抬价时曾道女郎会吟诗作赋,我劳鲍这老粗人攀富贵人久了倒也懂两句,什么‘沧浪之水清兮’,女郎吟两句于我听听,也便不用如那边女郎一般上街揽客了。”

王珞沅心下嗤笑,抬眸直愣愣地望向劳鲍,在满目算计中看到唯诺的自己,她的华服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麻布破衣。

“我会,我会,沧浪之水清兮,清兮……可以涤脏衣。”

劳鲍怔然半晌后大怒,一把将她甩到地上:“贱人,欺侮爷不懂不成,不必将她给贵人送去了,直接安排她上街揽客!”

王珞沅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她慌忙拽住劳鲍的衣袖认错,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掀倒。

一旁的护卫得了主子的眼色,立时拎住她的后领将她扯起,粗暴地推着她向外走。

王珞沅顺势踉跄了一步,趁机取下腰间的熟悉香囊,笑意缓缓漫上她敛下的双眸。

任尺到底还是良心未泯,尽管只是那么点大的良心。

指尖钝痛,王珞沅恍若未觉,胡乱将被香囊内刀片划出的血珠抹在袖内,一步步走出地下暗室。

此间,街市荒凉破败,大半商户窗门紧闭,唯独她身后的酒楼热闹如往昔。

王珞沅身着清凉的廉价衣裙,满目怯懦地站在不显眼的位置处。

她紧紧攥住手上的香囊,暗暗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附近往来徘徊的皆是膀大腰圆之人,他们大多是煞气满身的将士。

王珞沅的心揪起。

终于,她眼前一亮,朝着一位稍显瘦弱的郎君挪动步子,脚踝间的铃铛泠泠作响,勾得对方急色地向她扑来。

王珞沅嗔了那人一眼,止住他欲带她往里去的步伐,羞赧而大胆地勾住对方腰带,娇俏的声音断断续续:“奴,奴喜欢在外边。”

此话一出,他的眼神愈发放肆。

他拿出银子丢向王珞沅身后的护卫,嘱咐其站在原地后,搂着王珞沅跨进不远处的巷中。

“郎君,奴不想让旁人听见,郎君可替奴解下脚上的铃铛否。”

在王珞沅水光盈盈的美眸中,这人哪还有原则在,低下头便去解铃铛。

“嗯哼。”

闷哼声响起。

王珞沅手中刀片深陷,两人的血混在一处滴落在地。

她睨了眼倒在脚边的一滩烂泥,利落扯下对方一片干净的衣袍,在流血的手上包好,拔腿朝着巷子的另一侧跑去。

风声被甩在耳后,王珞沅心跳声大得盖住周遭一切声响。

她死死盯着巷子尽头,马上就要成功了,她告诉自己。

三步、两步、一步……

王珞沅转进另一条巷子时,陡然撞上一人。在她头也不抬地绕过对方继续跑时,被握住了手腕。

“不曾想劳鲍竟有看错人之际,女郎之勇谋实令吾心慕。”陌生清隽的瘦弱郎君立在墙垣下。

一霎血色褪去,王珞沅如坠冰窖。

她打不过这人。

她的目光落向对方看似不经意,实则死死握住她手腕的手上。

“唔,想来桓公应当会喜欢女郎这样的,毕竟女郎眉间倔强肖似清媚幼时,”郎君神色莫测地看着王珞沅,瞥见她一闪而逝的疑惑,“吾小字清媚,女郎可如此唤吾。”

她被清媚强硬地请进马车,掌中刀片被夺,伤口处重新覆上干净绢丝。

巷尾府苑,深红的门扉前,一架马车缓缓停下。

女郎撩起华服,利落地跳下马车,青丝在阳光下散成一道道晶莹的线。

庭院深深。

前院,杨柳堆烟,榆木荫檐,桃李罗于堂。

有一瞬,王珞沅竟以为自己回到了琅琊家中。而她,正如以往的每一日一般,跟在父亲的身后,在重重幕帘之间穿梭。

小皇帝当是无恙罢,父亲母亲也应当会念她罢。

再回神之际,她已行至回廊尽处。

木门虚掩,高山流水之音流淌,郎君们高谈阔论的声音格外明晰。

“吾奉天子之命率师讨逆,而此中豪杰未有至者,何也?”

“公深入寇境,长安咫尺而不取,百姓未见公心故也。”①

浑厚的朗笑声落地,王珞沅眼前的木门应声而开。

室中暗香四溢,清雅宜人。奇峰怪石满罗,名人字画高悬,珠玑耀眼,俨然一派世家品味。

座上,两位郎君把酒言欢,正谈到兴起处,伟岸的姿容与落拓的形貌相映成趣。

“桓公,此番吾来,是欲将身侧女郎献与您,望您笑纳。”

清媚先王珞沅一步越过门槛,被桓符唤去身前。

桓符笑意稍敛,目光转向立在门外的王珞沅:“既如此,你便去一侧抚琴。”

王珞沅动了动手指,掌心处被染红的绢丝尚未干,若是她再弹琴,怕是刚结痂的伤口又要崩裂,可若不弹,刀俎之下的鱼肉真的能活着吗?

那厢,清媚正欲为桓符斟酒,便被一把拉进怀中调笑,只来得及投给王珞沅一个警告的眼神。

王珞沅咬牙。待伶人退去后,她才坐到琴前接上断了的高山流水。

鲜血再次浸湿绢丝,一滴一滴地落到琴上,倒真有那番流水风味。

“铿”。

满室阒静。

疼痛难忍之下,王珞沅到底还是断了琴音,白着脸躬身伏地。

桓符勃然大怒,信手朝她掷出手边酒杯。也不知是碍于清媚还是那位落拓不羁的郎君,他没有当场发落她。

“近前来,”桓符语带沉怒,待得王珞沅走上前后,一把将她拽倒在地,“美则美矣,可惜不会看人眼色。”

他抬起王珞沅的下巴:“女郎这般于客前落吾颜面,吾本欲打杀于你,却不忍令客见血——你且跪下爬回去继续弹奏,若于这期间逗得贵客莞尔,便恕你无罪。”

王珞沅瞳孔巨震,他,他居然让她……跪着爬行以供人取乐!她琅琊王氏女郎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她攥起双拳,掌心处的伤口愈发地深,疼痛与屈辱令她控制不住地战栗。

诸般念头流转,于室内众人却不过短短一瞬。

也罢,为长远计,文王食子,勾践卧薪,韩信受胯下之辱,而她如今,不过膝行几步,又有何受不得?

王珞沅抬起重似千斤的膝盖,一刹那间,竟似乎听到了身后脊骨碎裂的清脆声响。

“大人,某以为,女郎还是骄傲些令人有兴致,至于琴,某一介粗人实在不懂欣赏。”王珞沅的眼前出现一双草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