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获得了进出Teddy录音室的许可，Lia的练习生活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白天她要去学校上课，公司的训练又几乎占据了剩下的所有时间，真正能去录音室的机会少之又少。

一晃几个月过去，她真正见到Teddy的次数也不过两三次。

好在对方似乎真的挺欣赏她，短短几次接触，她已经受益匪浅。

另一边，Bigbang出道后，Lia几乎再没在公司见过他们。

出道的艺人和练习生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哪怕在同一个公司训练，也似乎很难碰到彼此。

Lia和同为练习生的宝恩、采琳住在同一间宿舍。

如果一切顺利，她们未来应该是要一起出道的队友。

宝恩的嗓音条件出众，虽然尚未正式出道，但已经开始参与Bigbang的歌曲Feat。

她和权至龙关系似乎不错，Lia偶尔会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近况。

“至龙最近忙疯了，他说已经连续一周都只睡两三个小时。”

“那家伙，连赶通告的路上都在写歌词。”

……

Lia不由有些羡慕。

如果她早一点进公司，是不是也能和他一起练习呢？

采琳比她大一岁，两个人插班在同一所学校——采琳在高中部，Lia在初中部。

三个人都有海外生活的背景，所以宿舍里没人刻意讲究前后辈礼仪，Lia干脆经常连“姐姐”都省了。

因为答应了爸妈不能落下功课，即使在宿舍休息，Lia也经常抱着书本写写画画。

宝恩常常忍不住笑着夸奖她：“我们Lia真是个努力的小孩啊！”

Lia自己倒没觉得。

她只是想尽力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仅此而已。

但随着练习时间的增加，原本肉眼可见的进步速度逐渐放缓，Lia开始陷入瓶颈期。

刚开始练习声乐和舞蹈的时候，她每天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可当她掌握了一定技巧，身体也适应了基础训练后，需要学习的东西却变得更加抽象。

她不再只是练习如何唱上高音，而是要让自己的发声更有质感；

她不再只是苦恼如何跟上动作，而是要跳出属于自己的风格。

练习生的成长，有很多部分并不是只依靠努力就能够达成的。

星味、个人魅力、对镜头的吸引力... 在这一行，天赋和努力同等重要。

Lia像一只漏气的气球，前一刻还充满干劲，下一秒又突然泄了气。

她的声线条件并不算特别突出，跳舞也才练了几个月，长相更不是标准的女团脸。

唯一的优势是创作。

可问题是——

和权至龙相比，她连这一点优势都显得微不足道。

真是太难了。

她开始忍不住对自己的未来产生疑问。

尽管还在苦恼这些方向性的问题，Lia还是每天按照课表认真完成练习生课程。

今天也不例外，舞蹈课结束后，她自觉留下来加练。

身边的练习生大多从孩童时期就开始跳舞，而她只能花数倍的时间去追赶。

终于结束最后一个律动组合的练习，Lia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凌晨了。

公司大楼的大厅在深夜显得格外寂静，只有自动门偶尔滑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夜风灌进来。

她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揉着酸痛的脖子，准备离开公司，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权至龙。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杯快餐店的外带咖啡，低头看着手机，像是在回消息。

Lia下意识停下脚步，想鞠躬打个招呼。

可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心里却莫名有些心虚。

她最近，好像有点过度关注他了。

虽然对方不可能知道她在论坛上挂着小号说了些什么，但她还是决定低头快步绕开。

她刚侧过身，权至龙却忽然抬起头，冲她摆了摆手：

“Lia。”

她脚步一顿，心脏比声音更快一步跳动起来。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权至龙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他的眼睛很亮，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露出了精致的五官和尖尖的下巴。

其实样子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但可能是因为已经出道的缘故，哪怕只是随意穿着简单T恤，看起来也距离感十足。

他礼貌地朝她点点头，语气随意地问道：“练习到这么晚？”

看起来就像随口关照公司后辈的哥哥一样。

Lia点点头，乖乖答道：“嗯，因为进公司的时间还很短，所以要努力追上大家。”

权至龙笑了起来。

“你在Teddy哥那里上课了吧？”他凑近了一些，眼神像是在认真打量她，“听说你学得很快。”

Lia有些惊讶：“Teddy欧巴，有提起过我吗？”

难怪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嗯，都是好话。”权至龙冲她挑挑眉，打趣道。

想起自己停滞不前的练习进度，Lia忍不住叹气：“我有数的，跟大家比还是差远了。”

她的头垂了下去，看起来很是沮丧，似乎苦恼了有一阵子了。

权至龙有点想拍拍她的头。

“不是练习时间越长就一定越好，”他出声安慰道。

“做偶像团体也不需要全能型的艺人，每个人能够负责自己擅长的部分就好了。”

负责自己擅长的部分吗？Lia在心里小声重复道。

然而，在她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嘴巴已经先一步提问：“可是...前辈你不就是，全能型的么？”

权至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神色有点得意，忍不住臭屁道：“我这个程度，很难有第二个啦。”

话音未落，就看到对面露出仿佛十分后悔夸了这一句的表情。

“而且，还有比擅长更重要的，比如热爱。”他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补充道。

Lia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虽然直觉上感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完全领会到自己的意思，但权至龙没有再说什么。

练习生时期总是最迷茫的，她虽然看起来透着一股远超实际年龄的老成，但毕竟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Teddy哥在说起她的时候，他还是留心听了的。

聪明又勤奋，提点的部分一下就通。

虽然眼下因为年纪太小所以情感共鸣上比较单薄，但不难看出是很有灵性的孩子。

再加上她的外貌…

权至龙边想边朝对方又打量了一下：尽管看起来还有点稚嫩，但确实是一张很容易让人记住的脸。

比起漂亮，能让人记住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更重要的特质。

客观来判断，她完全可以在未来YG要推出的新女团中占据一个出道位。

他只是觉得她似乎少了股劲，她的眼睛里没有燃烧着出道的野心。

情况也常常是这样，太轻易就具备一切的孩子总是不够迫切。

Lia从思索中抬起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想让自己的烦恼影响他的情绪，思考着如何转换话题。

她其实也很好奇，想问问对方出道后的生活怎么样。

但是他们才见第二次面，互相并不熟悉，她根本没法像权至龙那样自然地询问关心的话语。

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问题，但最终都哽在了喉咙里。

如果这时候手边有电脑，她大概会立刻发帖询问：

碰到偶像但不敢说话怎么办！！！

犹豫再三，她还是只干巴巴地道了声谢：“时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前辈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权至龙点点头，朝她挥了挥手，很随意地道别：“练习别太拼了。”

Lia点点头同他道别，然后走出公司大门。

直到回到宿舍躺倒在床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起刚才的对话：他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这个念头让她刚刚还有点沮丧的心情又高兴了起来。

他们这算，正式认识了吧！

这场对话的后遗症在此后几天浮现了出来。

因为反复回味那天晚上的偶遇，某个瞬间，Lia忽然意识到，对方好像是在提醒她。

比擅长更重要的，热爱吗…

连他都看出来，自己差劲的状态了吗？

Lia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

直到此刻，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惯性驱使：

顺着练习生的轨迹努力，不假思索地接受公司安排的一切课程。

她像是流水线上的一个零件，只要按照固定的节奏训练，总有一天会被安装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这恰恰才是大多数人的真实状态。

只是要成为艺人，得到的和失去的远比普通人更多。

所以她更要努力想清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权至龙的那句话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舞台似乎并没有太强烈的渴望。

她知道渴望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宝恩、采琳，她身边的大家…

谈到出道，每个人的眼里都燃烧着迫切的光芒。

而她呢？

就连最初的动机，都只不过是因为同伴极力怂恿，所以才录制了demo发送给公司。

她真的想成为站在舞台上的人吗？

她不由地很是苦恼。

但这个问题对于眼下的她而言又实在太过难解，因而只能先放在一边。

2006年末，YG对练习生体系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调整。

这种调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一些新的面孔加入，一些人则被淘汰，还有一部分人被调整到不同的训练方向。

调整过后，练习生宿舍也迎来了新成员：来自菲律宾的朴山达拉，以及年纪很小的舞蹈天才孔敏知。

Lia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朴山达拉的定位

——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哪怕站着不动，都能收获一大群粉丝。

她在菲律宾本身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艺人，如果新女团需要一个可以迅速吸引大众注意力的成员，那一定会是她。

敏知则是天才型练习生，虽然年纪小小，但舞蹈实力已经强得可怕。

她的舞感、动作的力度、节奏的精准度，甚至是对音乐的理解，都远超同龄人。

这显然也是新女团目前所欠缺的。

Lia站在她们身旁，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不是舞蹈实力最强的那个。

尽管她比起其他练习生更早接触音乐制作，能跟着Teddy学习编曲，可是...创作能力对于偶像来说只是加分项，却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作为偶像，外貌、声线、舞蹈，这些才是决定能否出道的核心.

创作能力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必须的基石。

她的定位到底是什么？她真的适合成为偶像吗？

这一次的调整虽然没有波及到她，但她仍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