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虽然被高烧烧得有点迷糊,但听力和意识都是好的,他清楚听到了清纯Omega的小声嘟囔,却没追究也没解释,只当没听到,继续闭目养神。
快输完液时,裴涿的座位自动响起了提示音,没一会儿,一个机器人医助慢悠悠地转了过来。
圆头圆脑的铁疙瘩,面部是一块显示屏,正亮着萌萌哒的可爱表情,它双脚是类似坦克的履带,双手是模拟的章鱼触手,扎针和取针都非常灵活。
它给裴涿取针时,司姮正好拎着药回来。
机器人医助取好针,以系统自带的纯真孩童音开始说医嘱:“琴江区医院X医生提醒您,新型病毒感染来势汹汹,反复发烧,持续无力是常态,需要家属24小时精心呵护哟。”
说完,机器人医助的显示屏大脸冲着司姮,好像把她当成了裴涿的家属,冲着她眨了眨眼。
一个机器人,还给你俏皮上了。
“走吧。”裴涿撑着腿站起身,起身时眼前发黑。
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又坐了这么久,猛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
他双目紧闭,强撑着身体,等着这突然的眩晕感过去,突然感觉手臂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是司姮。
她站在他身侧,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却像一颗挺拔的桦树支撑着他微晃的身体。
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
裴涿很快缓过劲来,慢慢睁开眼。
“没事了?”司姮问。
裴涿垂眸点头,脸颊苍白,眼底是疲惫的青郁色。
“那就走吧。”司姮松开手,走在前面。
一旁的清纯Omega微微抬手,声音还没来得及开口,司姮就已经走出了休息室,根本没有发现他的挽留。
裴涿跟在司姮身后,淡淡瞥了一眼懊恼后悔的清纯Omega,脚步迟疑了一下,跟着司姮继续往前走。
到了医院停车场等候区,车子直接被中控停在他们面前。
司姮坐在驾驶座上,刚一发动车子,看见裴涿沉默地低着头,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问。
裴涿抬起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很浅的笑:“没事。”
司姮点点头,继续开车了,但没开多久,裴涿忽然又说道:“......刚才坐我旁边的那个Omega,你记得吗?”
司姮回忆了一下:“我没太注意,怎么了?”
裴涿藏在衣兜里的手莫名松了一下,语气平淡地开口:“那个Omega好像挺喜欢你的,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司姮笑了一下:“那你给了吗?”
“......没有,我没有存你的号码。那个Omega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你要是想,可以现在回去找他。”裴涿偏头看向窗外,露出一截纤长微红的脖颈,颈后的黑发像打湿的黑藻,柔软服帖地贴在他的肌肤上。
“算了。”司姮笑着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丝:“我现在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
裴涿长睫低阖,眸深如海。
天性使然,Alpha的强势、好斗、滥情都是出了名的,尤其是易感期的时候。
同样是受信息素的影响,Omega虽然也有发情期,但一旦被Alpha标记,就只会对标记他的Alpha一个人产生依恋,而且一旦被标记之后,印记就会伴随Omega的一生,想要摆脱这种依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剔除腺体,但那种痛苦常人难以承受,并且很可能在过程中死去。
可Alpha就不同了,她们可以临时标记甚至标记很多Omega,并且越是等级强大的Alpha,花边新闻就越是络绎不绝。
像司姮这样的S级Alpha,换伴侣如同换衣服一样,才符合社会的刻板印象,没人会相信她清心寡欲。
裴涿想起第一次见到司姮时,她衣服口袋里被塞的纸条,警局小文员兴奋的议论,还有今天刚才的那个清纯Omega——她好像很受欢迎。
S级Alpha的吸引力真的这样致命吗?
那在司姮家庭变故之前,在她没有自我放逐之前,她是个怎样的人?
裴涿望着琴江沿岸逐渐亮起的灯光,一簇簇亮起的街灯,像是他莫名蹿升的窥探欲,无限延伸下进黑暗中。
直到外套里的端脑嗡嗡声响起。
裴涿黝黑的深眸猛然缩了一下,像刚从黑水中浮上来。
他接起电话,是下属塞西尔打来的:“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塞西尔的声音:“队长你接电话了,现在好点了吗?今天早上你不在,区长来巡视,还专门问起你了,夸了你上次破获了20年的悬案。”
“下午还有官媒的制作人来,想给你做一期专题故事,队长你知道外面现在说你是什么吗?神探!A市之光!罪恶克星!”
“而且我听到风声,你又要升职了,算算这应该是你今年第三次晋升了,马上你就会成为整个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警司!”
塞西尔语气激动,仿佛是他要升职了一眼。
但裴涿的反应却很平淡,好像别人渴望的升迁,在他眼中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我知道了。”他哑着嗓子,淡淡道:“昨天晚上的案子,你们查出什么了?”
塞西尔道:“队长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是因为情杀。根据他们共同朋友的口供,嫌疑人和死者是同学,两个人曾经为了结婚都和彼此家族决裂,婚后一直很幸福,不过半年前,死者开始出轨,被嫌疑人多次抓到,但每次都原谅了死者,直到这次,死者的出轨对象怀孕了,死者要求离婚,嫌疑人受不了,就犯下了这起案子。”
“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嫌疑人躲藏的地点。”
裴涿轻咳了一声:“去海边找找吧。”
塞西尔:“啊?”
“他没有清理现场,也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件离开,唯独带走了受害人的头颅,他是想殉情。你去林海湾看看,那里应该是他们定情的地方。”裴涿脑中回现出案发现场,也就是死者和嫌疑人的家中里面的陈列摆放,和一张带血的照片。
说明嫌疑人在作案后,曾经抚摸过这张照片。
“原来是这样。”塞西尔道:“队长我现在立马带人去抓他。”
“抓不到了。”裴涿揉了揉头,输液后,他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但酸痛感并没有完全退去,脑袋还是有些沉重。
他看了看端脑上的潮汐时间表,声音很淡,却有着一种沉稳的自信:“还有半个小时,林海湾开始退潮,多安排点人去找嫌疑人尸体。”
“是。”
裴涿挂断电话,打开了直播,警局在抓捕嫌疑人时,都会在警局内记录全程以作备案。
塞西尔在挂断电话后,就带着手下的专案组出动。
裴涿目不转睛地盯着,时不时揉一揉太阳穴,因为发烧的关系,他头疼得厉害,眼睛也很痛,疲惫让他的脸色有一种不自然的苍白,眼底一片青郁。
“接着。”司姮从衣服兜里掏了东西突然扔给他。
裴涿下意识伸手接住,是一个药瓶:“什么东西?”
“缓解头疼的药,放心跟治你发烧的药不冲突......你放心绝对是正经药,不会上瘾。”司姮说道。
裴涿捏着药瓶,确实是普通药店可以买到的止疼药。
他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司姮:“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药?”
司姮漫不经心地笑道:“宿醉之后头很疼,吃一片这个会好很多。”
裴涿淡眉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
这瓶药大约能装一百多片药,但现在里面只剩下二十几片。
就算是普通的止疼药,司姮的服用量也实在大得惊人。
每天把酒当水喝,头疼的副作用就用药来压制,简直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裴涿微微捏紧了药瓶,将整瓶药揣进了衣兜里:“谢谢。”
司姮都惊了。
大哥,我的意思是让你吃一片啊,你怎么全拿走了?这瓶药很贵的!以我现在的身家已经买不起了啊。
裴涿淡淡瞥了眼她微微睁大的眼:“下次我买瓶新的还给你。”
以旧换新......那没事了。司姮喜滋滋。
到了小区,司姮抚着他进了电梯,裴涿默默缩紧了衣裳。
“冷?”司姮问。
裴涿微微颔首。
司姮熟练地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凉的不烫,但在摸摸他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了。
“好像又发烧了,刚才那个机器人好像是说这次的病毒会让人反复高烧来着。”司姮说道。
裴涿抿了抿唇,稍稍把脸偏了一下,
司姮:“你看你脸好像比刚才更红了,回去一定要把药吃了。”
裴涿深吸了一口气,低应了一声:“嗯。”
进了裴涿家,饮水机正在自动烧水,裴涿坐在沙发上,按照医嘱一片一片地取药。
而司姮则坐在一旁,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看得裴涿表情极不自然,低声问:“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司姮忽然微微凑近了些,漂亮的绿眸水灵灵地望着他笑:“裴警官,你饿不饿?我给你熬点粥喝吧!”
裴涿睫毛微颤了一下,呼吸有些乱:“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你一个病人,饿了一天,哪有什么力气,我来!”司姮握着他的手腕,笑得格外温柔。
裴涿盯着司姮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眸光短暂的错愣了一下。
司姮起身去厨房开始做饭。
裴涿的家是极为温馨的原木风,房间里还种着许多绿植,厨房也收拾得干净整洁,甚至连厨具、碗筷都是少见的精致,完全是可以当家具博主的程度。
但即使厨房井井有条,司姮走进去却像路痴进了8D高架一样,满眼迷茫。
好不容易找到了米箱,又开始犯愁,熬粥应该放多少水来着?
司姮的父母十分溺爱她,从不让她下厨,也几乎不让她做家务,导致她对家政几乎一窍不通。
司姮呆滞站着的样子,被裴涿看在眼里,他轻声道:“还是我来吧,你照顾我一天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不辛苦不辛苦,谁让我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好邻居呢,你歇着吧,很快就好。”司姮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转身掏出端脑开始搜——粥的做法。
咕噜咕噜、
司姮的肚子在低声作响,好饿。
昨天晚上她喝得过头了,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忽悠喝醉的她又点了几瓶套餐之外的洋酒,打工两天的工资全花没了,兜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她家里又没有存粮,约好的兼职要后天才上班,在此之前她只能饿着。
这个警官看起来蛮好说话的,她都这么善良热心地帮他了,让她蹭顿饭,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