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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Nacht

Winni定神,是她疏忽了,原来这里还有一位权势滔天的主儿。

“谢总?”

女人视线一仰一平先后看了他们两眼,含笑着:“您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啊,平时也不见谢总有意护着谁。”

平时?

却盏抓住关键词,她的意思是,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圈层有交集。

她长睫颤了颤,不动声色观察谢弦深。

他没什么表情,反而讥诮地嗤了声,很淡的语气,“我和你的关系没那么熟。”

“谢总哪儿的话啊。”Winni迅速接住话,眼尾浅挑看向却盏,“我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说错的地方。”

对方故作柔态,可惜却盏不吃这套。

“既然你没觉得自己说错,那就再说一遍吧。”

却盏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听筒对着Winni,见对方神情快速闪过一丝停顿,她再度扬手提醒:“说啊,我会把你对我说的话全都录下来。清者自清,你造谣我是第三者,我也可以把你送上法庭。”

“我不怕事儿。”

不利局势瞬间对调。

Winni一下子僵住了,唇角轻微的颤抖在暴露她内心的心境。

眼前的两人,身形和骨相皆优越非凡,甚至,就连看她的眼神都如出一辙,眸端睨视,上位者姿态。

“下次再会吧却小姐。”

她其实留有后手,不会傻到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Encre系列的代言需要另选定人,忙完婚检的事,却盏重新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上午在咖啡厅,经纪人推荐给她新的女星是Winni,再次打量这张照片,她推向对面,“这张照片拿走吧,我会重新再选Encre系列的新代言人。”

下属谨遵上司命令,多嘴了句:“却总,您是不是也觉得,Winni的形象不太符合我们对代言人的要求?”

Encre系列译为‘水墨系列’,在设计和元素等方面,指在将东方的复雅神韵和西方的文艺浪漫相结合,从而进行大胆创新,品牌旗下的任何一项类型产品着重突出两者特色,所以,代言人这一板块不能马虎,选定的人要看气质是否能驾驭Encre系列。

他们需要的代言人是端庄、高雅的,而不是流量时代捧出来的清一色颜值小生。

却盏让下属继续汇总档期与咖位都符合代言人标准的女星,她自己也是同样赶工作进度,一直忙到晚上才稍作休息。

关了静音,提示框弹出孟撷发来的微信。

是下午一点发的,但因为她工作忙起来没点开看,时间相隔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孟撷:【Winni找过你了?】

Freiheit:【嗯。】

孟撷秒回:【怎么这么长时间回消息,生气了吗?】

却盏猜孟撷既然知道Winni找了她,应该也知道对方找她说了什么。

她现在刚忙完工作,身心都很累,累到字都懒得打了,切到说话框按住回了条语音,无奈又有点有气无力:“忙工作啊哥哥。”

说完就躺在靠椅上凝目休息了。

什么也没想。

回复后,孟撷没发消息,而是给却盏打过来了电话,她接下:“怎么了?”

“什么工作把你累成这样,要劳逸结合。”

听孟撷的声音渡着笑,仔细听的话实在太明显,他明明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还明知故问。

却盏心里不太平衡,“孟撷,你如果不解释清楚Winni今天上午为什么对我说那样的话,以后我让Revival见你一次咬你一次。”

她才不想被莫名其妙扣上第三者的帽子。

也就是带着这口顺不下的气儿,一下午从里忙到外没看一眼手机,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地响。

开车出公司的时候,也根本没意识到时速过快。

经过一道直行街口,凭车身色调和车牌,谢弦深在另一侧街道目视那辆阿斯顿马丁飞速驶离,他认出了那辆车。

看她那架势像是要去跟人打一场。

点开微信,谢弦深大致在消息列表里扫了眼,第一列页面没有她。

唇角轻提,他继续往下滑。

她的聊天框也挺靠后的。

……

“你晚上没什么工作吧?”

却盏来到餐厅贵宾区,一眼看到紧邻窗边位置的孟撷。走到桌旁,她把包放在身边的座位,后靠搭腿:“有工作也没关系,解释完,我放你走人。”

“还在生气?”孟撷看却盏故意偏头不看他,她的气还没消下来。

“先喝点你喜欢的青提汁。”

男人把盛有七分满的青提汁放在却盏面前,她喜欢这个品牌的青提汁,他记着,温度也是常温。

“孟撷!”

却盏细眉浅蹙,声音并不大。

他又是说解释又是给青提汁的,这是提前先抑后扬做铺垫吗?

说到底,孟撷和Winni的相识始于那场两所高校历届举办的投资赛事,他身为组内领队,她也只是队里其中一个的组员,他们不同专业,也不同院区。

在比赛期间,Winni就对孟撷产生了情感情愫,但她没表明,赛事结束后归校,Winni的第二学位专业与孟撷的专业同时间同课,时间一长便互相认识,渐渐成为了朋友。

有次,Winni受到前男友的骚扰,拜托孟撷假扮她的男朋友让前男友明白事态知难而退,这个忙,出于情谊,孟撷选择了帮她,然而戏演完之后,Winni却以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不想放他走,在她看来,他就是她的男朋友,实则这道关系是单向而并非成立。

他回国发展事业,她也跟着他回国并定居。

定居的第一年,星探看中了Winni成功让她入门万创娱乐旗下,因自身颜值混血感突出,这些年,Winni参与演出的电视剧和电影等作品随着热度上升将她从幕后逐步推向大众视野,咖位也从不知名的十八线演员捧到了二线。

“她今天刚跟我说,结束取景的电影拍摄后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碰到了你。”

解释完,孟撷抬目,现在,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却盏望着窗外夜景,声音飘然:“可惜了,没把她说的话录下来。”

“现在还生气吗?”

“切。”

却盏喝了一口青提汁,“你问清楚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第三者这么一顶帽子甩给我,我能开心?”

“她知道我们是朋友。”孟撷说:“我也不清楚她今天为什么这样做。你放心,我肯定会问她。”

却盏继续看向窗外,正前方一幢楼厦正在闪烁的LED大屏换了画面。

长宽屏幕里齐站三四个人,于C位的少年一身灰黑色干净休闲装,身段劲瘦挺拔,银链叠加朋克金属的配饰不显过分张扬,但拽感满分。

他斜挎着一把电音吉他,现场律动完全被他所掌控,音感躁耳沸腾,台下观众手持荧光棒摇摆挥舞,放声尖叫大喊着他的名字。

却盏之所以看得认真,是因为屏幕中的少年,正是她在医院不小心撞到的人。

“你在看他吗?”

听到孟撷的声音,却盏敛神回头,想再喝些青提汁,他又说:“他是我弟弟。”

她顿住,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朋友,还没听他说起过自己还有个弟弟。

却盏问:“亲的?”

“当然,他叫孟烨。”

孟家有三个子女,长子孟撷,次子孟烨,小女儿孟媞允。

在孟撷六岁之后、十二岁之前,他们一家在美国定居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他十二岁之后,孟烨选择留在美国继续读书,直到今年三月初才回国,目前经营一家酒吧,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个乐队闯出些名气。

“那他……”

却盏话及唇边,音轻未落,一道男音喊了声“哥”。

是孟烨,正谈论着人就恰巧碰到了。

在少年身边拥簇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大概是朋友聚会,他对他们说了什么,一行人打了道招呼先行离开。

孟烨往他们这边走。

距离拉近,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从播放的大屏里硬生生被推到了现实。

五官颜值无可挑剔,标准的男团出道脸。

却盏不认识孟烨,孟撷做中间介绍人,“这位是却盏,我的朋友。”

“孟烨,我弟弟。”

“你好。”孟烨主动伸出手,“我们今天见过。”

手掌相握的那一瞬,却盏眼睫很轻地发颤一记,他的手很凉。

“你好。”

“我能坐在这儿吗?”孟烨指的是却盏身旁的座位,而那个位置被她放了包包。

“可以。”

却盏伸手想把包拿过来,胳膊越过去,可比她先一步帮她拿包的是孟烨,他们两人的手也再一次产生了肢体接触。

一秒钟,她接过包,那道感觉消失了。

孟撷在对面观察到这个不惹眼的细节。

在他的印象中,孟烨从没和异性主动接触过,他们手碰到的那一秒钟,明明只是一秒钟,他却似有觉察到什么。

简单聊了会儿天,孟烨知道却盏是他哥的朋友,见了面,基本礼貌当然得有。他问她该以什么称呼她,却盏猜测:“你应该比我小吧,我和你哥同岁。”

孟烨:“嗯,比我哥小三岁。那我叫你盏盏姐?”

却盏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姐姐,听着挺顺口。

话题捎带转过,孟撷问到孟烨酒吧的经营怎么样,孟烨说还可以。

“你自己经营的酒吧吗?”却盏有了点兴趣,纯属好奇。

“不是,有合伙人。”

“酒吧名叫什么?”

“清霭。”孟烨解释名字含义,清霭,也可以理解成清除坏的心情,释放天性缓解压力。

他们说话间,孟撷眼底的不明情绪,他抬眸看到了,没说什么,压睫看向却盏发出邀约:“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清霭,我请客。”

“请客不用,我可以去捧个场。”

看着他们联系方式添加成功,说不清似的,孟撷总感觉心脏淌过一阵难以言说的涩感。

这种感觉,很像嫉妒。

三天后,婚检报告出来,却盏在自己房间里翻看着那几张纸页。

“叩叩。”

门外,白兮缦敲了两下门。

“请进。”

推开门,却盏看到来的人是白女士,“妈,怎么了?”

女儿在其他小区有自己的住处,平常忙工作不怎么回年颐溪园,这次回来,是她和丈夫安排的见家长环节。

从确定联姻到现在,也该见见双方家长了。

对于见家长,谢家那边提出,先让长子谢弦深登门拜访,随后双方家长再正式约席会面。

却盏知道这件事,白女士过来估计是问她的。

“还差半个小时呢。”她在家里最受宠,开玩笑也不拘谨,“妈,您看着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哪里紧张了。”白兮缦视线落下,桌面错乱散着的纸有一张快掉了,她往里推了推,“这是什么?”

却盏怔愣,下意识想说‘婚检报告’,话一拐改成了:“没什么,体检报告。”

房间里留不得,再待下去白女士该详细看那份报告了,她忙起身半推半搡着母亲出去,问外婆呢,白兮缦眼睛弯弯笑着,假意埋怨她现在才惦记起来外婆:“在前花园看她最喜欢的西府海棠呢。快去陪陪她。”

却盏来到前花园,小老太太正俯身观赏簇拥青绿的西府海棠。

她轻轻将羊绒披肩披在叶女士身上,“冷吗外婆,您身子怕寒,别冻着。”

“不冷不冷,都入春一段时间了。”

叶簪琳牵着却盏的手,手心温度暖烫,拉着她看这些争相含苞的西府海棠,柔声笑语。

“花要开了是不是很开心呀?”外婆开心,她也就开心。

“我今天开心不是因为花儿要开。这个点,外孙女婿快到了吧?”

却盏无话。

他们还……没领证,外婆连外孙女婿都叫上了。

思及此,别墅门前的路轧过一阵车声闷鸣,因为门开着,视线不受盲区阻挡,却盏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数辆黑色豪车先后驶过,随后抵达指定地点停刹。

出了门,她看向自己右手边,谢弦深站在最前面的车身侧方,各辆车里的随从一个个探身下车,左谦在安排他们把车上承载的物品小心卸下来。

比预计整点提前了十五分钟。

时间观念还可以。

父亲却朔和母亲白兮缦也出了门迎接客人。

却盏站在原地,后知才感觉到外婆挽住了她的胳膊,小老太太笑言:“走啊盏盏,人来了。”

一阵礼貌寒暄后,却朔和白兮缦说人来就行,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是挺多东西,却盏一眼扫过去,名品红酒、知名茶叶、高档茶具、上好的人参礼盒、瓷器艺术品等等。

特别像提亲。

长辈先进门,却盏特意走在后面。

她压低声音对谢弦深说:“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吗?搞那么大阵仗。”

“不是你发给我的吗?”男人反问。

她发给了他好多,父亲喜欢什么茶叶,母亲喜欢什么瓷器,从头到尾列举了一系列市面上难以买到的东西。

对,她就是故意的,他让她发来长辈的喜好,她才不会这么老实。

但眼前的情况在跟她说,他都做到了。

“……”

她觉得他是在跟她耀武扬威,和挑衅无差——你的小把戏就这点能耐?

谢弦深的敏锐力不止体现在这方面,在和长辈们交谈的时候,答复得体有礼、进退有度。

却朔喜茶,谈到什么品种的茶叶,尽管他对茶品种的领域了解知悉,但也保持听者角度不做论判,待长辈说完再表达自己的一些见解,只正不负。

一番谈话下来,场面其乐融融,小老太太也露出欣慰的笑。

却盏作为她老人家的外孙女,自然能解读。

她对这个“外孙女婿”挺满意。

“弦深。”叶簪琳辨人细致,她目光看着谢弦深,手盖着却盏的手缓缓拍了两下,“我知道你工作有些忙,但今后你和盏盏走到一起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却盏倏然眼眶一酸,心也跳得厉害。

外婆的手盖在她的手上,那双手,肤面钉上了岁月难消的痕迹,褶皱蜿蜒,仿若枯涸的湖面。

但很温暖,特别特别温暖。

她看向谢弦深。

两人对视一眼,他颔首:“会的,您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叶簪琳笑了,又说到却盏小时候参加某届奥数比赛得了冠军的事,她偏身,“盏盏,你去把你那张获奖的照片拿过来,我让弦深看看,让他多了解了解你。”

后辈哪怕是很小的一次成就,长辈也尤为牵挂在心里。

“外婆,不用了吧……”却盏左右为难。

她才不会让谢弦深看到她小时候的样子,想都别想。

“那我上去拿。”

“我去我去,外婆您坐下。”老人家上下楼梯不方便,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却盏上楼,折步走到自己的房间,她侧身刚想开门,楼梯间渐现的一道身影撇走她的注意力,“你怎么上来了?”

“外婆让我上来的。”谢弦深回。

“你不能叫外婆。”

却盏一板一眼,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定令。

‘外婆’两个字是他能叫的吗。

谢弦深觉得好笑,墨眸轻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给个称呼?”

她卡住,彼时站定的位置刚好可以将楼下客厅的场景一并揽眼,跃层式,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在长辈的视野里。

“演戏而已,什么称呼重要吗?”

他抬腿向前迈一步阶梯,语调平然到没有丝毫波澜:“却盏,如果你因为这件小事跟我耗下去,说不好会引起疑心。”

外婆回眸而望,眼睛仍是弯着。

她让谢弦深上去表意是让他帮她找东西,其实是为了给两个年轻人腾出单独的空间,见他们停在房间门口,叶女士侧头,像是无声询问。

“进来。”她是不情愿,可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关上门太奇怪,保持开着。

却盏在书架一一翻找外婆说的那张照片,她虽然背对着谢弦深,也不忘警示:“你就站在那别动,不许再往前一厘米。”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第一次有异性闯入她的私人领域。

很奇怪的感觉,也让她很不舒服。

谢弦深哂笑,他稀罕?

男人站在门口侧方的位置,半倚半靠,避开了长辈视野,左手边是一张极简风格的书桌,桌面的小物件摆放、纸张、明信片、盲盒……

杂乱无章。

房间看着算是有序,桌面却这么乱。

那些摆放的小物件、盲盒之类的,大多数是二次元,和她在外的形象不太相符。

谢弦深视线递向却盏,她还在找东西,下一秒转过身,也恰时在这一刻,她撞入他的眸子。

对视猝不及防。

她折眉,“看什么。”

找了一段时间也没找到,语气带走耐心,扎刺似的。

“照你这样收拾东西,找不找到没什么两样。”她的刺,他回给她。

“你闭嘴。”

却盏漏了一个地方,那张放置婚检报告的桌子还没找,几层搭建的简易书架也静放着三四张相框照片。

“这张?”

在她要去往桌子那边之前,谢弦深示意。

还真让他找到了。

手里托着那张相框照片,沾了点尘,却盏抽了两张纸擦干净。

相框的玻璃面恢复如新,透明镜面中,倒映她此时落眸的面容,还有,越来越向她靠近的、他的身影。

她的意识暂未跳转回神,那道颀长淡影已经倾身向自己覆压过来。

“你干什么?”

却盏不明所以,薄背与桌边紧触,下意识靠后反而遭到斥力相抵,木板的坚硬一瞬间没入脊骨,生疼。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反抗,脑中弦断,空白到思想和行动都清零。

距离轴心慢慢缩短拉近,直到濒临极致点才声停,他的西装面料轻轻擦过她的外套晶扣,触感细微,一点即离。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檀木香,很浅的味道。

血液因子却循序持温。

他们的姿势外看很是亲密暧昧,像接吻,但不是。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谢弦深反握话语权,靠近的目的性也明确,拿过那张他的婚检报告,右下角的签字处,也是他的字迹。

检查完现签的,落印署名。

“报告结果要相互知情,这个我知道。”他眸底浮起的情绪不明,长指敲点在署名下方一寸,“却盏,你在我的名字下面画这么多横线,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目光相迎,她心跳忽降。

突然有种秘密被当众揭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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