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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被拒绝,季与京没有恼,也未如裕永老人所愿即刻离开。

他对裕永老人说想在土楼住两日,周围逛逛。

季与京赫赫声名在外,当世公认的天骄,他开了口,能力范围内无人想回绝。裕永老人也不例外,“那就两日。”

中午,季与京和叶霄留在了土楼吃饭。

菜色简单,寡淡,一点没有待客的样儿。但季与京和叶霄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如今又是自个儿要强留,闷声干饭,一点不好的情绪都未显于外。

饭后,裕永老人摆棋,邀请季与京同他下一把。

哪知才开了个头,房外有声儿传来,

“师父,帝都林家的大少爷林青毓求见。随之而来的还有林府的两位小姐,以及他的朋友阿宋。”

巧得不能行。

不止裕永老人,季与京也是怔了数息才回过神,他起身,动作间衣袍摆荡,荡出的弧度凌锐流畅。他面朝裕永老人,恭敬地行了抱拳礼,“先生有客,季辞先行离开,等您闲下来再来。”

“呵。”短促笑过,裕永老人开口道: “自古英雄爱美人,你就不想瞧瞧林青黛是个什么模样?”

这会儿老者又恢复到初见季与京时的模样,悲伤和尖锐全部褪了干净。

话毕,也不等季与京应,便朝着屋外喊了声,“请他们进来。”

“诺。”

年三疾步从门口退离,季与京想离开的心未消,

“季辞不想,也不便。”

他阔步往前,丈余只在一瞬间。

“帝王已当着朝中肱骨为苏家四郎和林家嫡长女赐婚了。那一日,陛下还定下了另一桩婚事。”

“你知道是谁和谁的吗?”

季与京的脚步被绊住,但他没回头也未应一个字。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外奔波,收到消息的速度慢过平时许多。

老人的嘴角上扬,继续往下说着:“是你和林青黛。只要你点头,高台明月就是你的了。”

“你真不想看看你的妻子,岭东未来主母?你脸上的这道‘疤’又深又长,又鲜少在帝都露面,没人能认出你。”

“老东西。”季与京终是折返,来到裕永老人近处时,他低冷地骂了句。

裕永老人听了也不恼,不仅如此还因在和季与京的对峙中占了上风生出愉悦,笑容明晃晃。

“先前求我出山时,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季与京没再回应,裕永老人见好就收。他还没蠢到无底线地挑衅岭东之主,这可是凶悍的枭狼。

近一盏茶的工夫后,房门再度被敲响:“师父,林家人到了。”

“进来。”

年三推开了门,“请。”

“多谢。”

林青毓一行四人踏过门槛进入房内,华服在身气度高洁。瞬息之间,这间屋的底色仿佛都亮了几个度。

季与京一眼就认出了林青黛。

少女五官精致,特别是那双眼,仿佛被雨后冰冷的山泉洗淬过一般,明润清亮。

今儿她着了件淡粉裹胸长裙,外嵌粉蓝色的褙子。行走间轻纱摆荡,荡出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当季与京的视线被这圈圈波纹勾缠,他对娇柔端丽这类同他没什么关系的字眼有了认识。

第一次,即为深刻。

淡淡一瞥过后,季与京垂下眸子。身在房内,状似局外人。

一阵寒暄,裕永老人邀了林青毓一行四人坐定。

裕永老人睇着林青毓问道,语气称得上和善:“不知林家大少来深山老林中寻我这个老头子所为何事?”

林青毓落落大方回应,世家气度明晃晃显出:“我和朋友阿宋久仰先生大名,今儿唐突前来,是想向老先生求件兵器。”

“价格不是问题,抑或先生有别的要求,都可以提。”

裕永老人没接这话,兀自笑道,“你们几人之中,谁的棋下得最好?陪老头子我下一局?”

“瞧瞧,棋盘都摆好了。”

众人怔怔后失笑。

笑声中,阿宋的目光落在了林青黛身上,亲昵道,“黛黛,你来吧。”

“哥哥们能不能拿到神兵就靠你了。”

来前,林青毓和宋云彦就知道神兵没那么容易取到,他们已然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心理准备。

换句话说,今儿能顺利见到裕永老人,已经算得上圆满了。

林青黛也没推迟,她对着裕永老人笑道,“老先生若是不嫌弃,黛黛陪您下一局。”

裕永的目光洒了娇娇人儿一身,话锋却是朝着林青毓和阿宋去的:“你们想好了吗?这局若是输了,你们这趟算白来了。”

他话方落,宋云彦便大声叫嚷道,“我对黛黛的棋艺有信心。”

“倒是您,输了可别恼啊。”

林青黛:“……”这四哥,惯会添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待会儿要是输了不知该如何下台了,她的面子就不是面子吗?

林青雾瞧着妹妹无奈的小模样,不禁轻笑一声,随后拽了下宋云彦的衣袖,“这可是名扬天下最擅布局的裕永老先生,你可别乱撂狠话了。”

宋云彦看了林青黛一眼,宠溺道,“雾雾说得是,不能让黛黛下不了台。”

“我这就闭嘴。”

“一老一小”面对面而坐。

林青黛笑眯眯地望着裕永老人,素手轻抬:“您是长辈,您先来。”

其实今儿是裕永老人第一次见林青黛,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小女娃生出好感。

端丽精致,行事周全,笑起来双眸恍若盈了水,折出柔光……即便以最苛刻的标准看她,她都担得起帝国明月这一名头。

“行,老头子先来。”

随着“一老一小”沉浸棋局,众人的注意力被“局面”牵绊,怀德房沦为沉默之境。

季与京的目光再度落在林青黛身上。

她思忖,谨慎落棋。

时不时探出的那一抹纤白,盈润得挤出水来。

她的眼睫半垂,他无法瞧见星眸之中的水光冷雾;两片仿佛蜻蜓羽翼一般的长睫颤着,轻轻地,以一种不规律的频率。

看久了,他的心跳似乎都和她同步了。

出乎裕永老人意料,林青黛娇娇柔柔的一姑娘,棋风颇为强悍,极善强攻。

同时,后防布局稳健。

在稍显沉闷缓慢的开局过后,节奏开始加快。

三盏茶的工夫后,她连狙他三子,尖锐地破其底线。

裕永老人垂眸看盘,片刻后抬眸,凝着林青黛,笑容由衷:“小姑娘,你赢了。”

普天之下,能在棋盘上赢裕永的人不多,林青黛是其中之一。

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会儿她才刚及笄。以少女之姿斗声名赫赫的长者,从始至终,她未显露出一丝怯弱之色。

“林家将自家姑娘养得很好呐。”

这一句夸赞,裕永万分由衷。

林青黛柔和笑笑,“先生承让了。”

“黛黛并不觉得自己的棋艺高过老先生,若有下一局,胜负难说。”

阿宋和宋青毓对望,眼眸含笑,星点笑意里藏了骄傲,也有即将得偿所愿的兴奋。

“老先生,既是胜了,我们可以谈后续了吗?”说话的是宋云彦。

裕永微微颔首:“老夫听闻林家二小姐极善医理。这广袤山林中,当是存了不少珍稀药材。”

林青毓眼底有讶异一闪而过:“老先生想做甚?”

裕永老人:“若是可以,劳烦林二姑娘为老头子烹制一桌药膳。老头子满意了,可赠两位少侠兵器一件。”

认真说起来,算不得苛刻的任务。

然而林青毓和阿宋脸上未见欢喜,目光齐齐倾落林青黛的身上,

林青毓关切道:“会不会太累?累的话,黛黛就为哥哥写下药膳配方,哥哥和阿宋来料理药膳。”

阿宋频频点头,仿佛小鸡啄米。

“四哥手艺不错的。”

裕永老人:“……老头子要的是药膳,不是夺命膳。”

阿宋闻言看向裕永老人,眼里满是不赞同,“小瞧我们哥俩?”

裕永老人:“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人呐有更好的选择时,谁乐意退而求其次?”

是夸林青黛的意思,成功将林青毓和阿宋说服。

“黛黛,可以吗?”

“哥哥们找药做杂物,你负责烹饪。”

林青黛:“没问题,但你们要为我额外找三种草药。”

林青毓:“那有什么问题。”

林青黛望向裕永,“向老先生借纸笔一用。”

“年三。”

“姑娘,这边请。”

“劳烦小哥了。”

林青黛欲起身,同一个顷刻,宋云彦的手已经伸至她的面前。

“多谢四哥。”

言笑晏晏间,纤白素手探出落在了阿宋的手腕之上,借着他的支撑起身。行动间,轻纱摆荡,如云似雾,仙气缥缈。

站稳后,朝着裕永颔首之际,她忽而注意到了老者身后的青年男子。

季与京?

她有些不确定,可那青年的眉眼,分明与她记忆里的季教习有七八分相似。

那道疤?

若是她能离他近些,她定是能确定那疤的真假。

林青黛的思绪仿佛挂在热炉上烧,剧烈波动,久久不息。

然而面上,仅仅是滞了数息她便转身,随着年三去往书桌旁。

林青毓三人紧随其后。

这一片,顿时只剩裕永和季与京。

“方才小女娃儿看你了,目光还停留了数息,你说这是为什么?”裕永老人慢条斯理地收棋,他还在回味先前的那一局。

林家姑娘真是不简单呐。

看着谦和柔弱,下起棋来却不是这般,招数凌厉,敢打敢拼。

季与京没接话,但他也没再提离去。

等待了季与京十数息,见他还未有回应,裕永老人又道,“你可知那位叫作阿宋的少年是谁吗?”

这回,季与京倒没让他多等待,一息都不曾:“四皇子,宋云彦。”

裕永轻而短促地笑了声,“不愧是季与京呐。”

“帝王四子,也就这位有点意思。”

提到宋云彦,季与京不由想起他和林青黛自然而亲昵的互动,“他喜欢林青黛?”

裕永闻言微怔,过了会儿,扭头瞥了季与京一眼,“怎么,吃味阿?”

季与京:“了解一下未来妻子,有问题?”

裕永被这个理由说服:“你倒是接受得快。”

“四皇子母妃岑贵妃和林青黛的母亲乃手帕交,这回林家嫡女能顺利与心上人定亲,岑贵妃出了不少力,但此举势必会激怒皇后和二皇子。”

“麓花节在即,宫宴少不了,你那位仙女一般的未婚妻会遭遇什么谁说得准呢?”

季与京深知裕永说得没错。

古往今来,多少野心家为了上位使出下作阴诡的手段。人,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个符号,是可以随意被抹杀,牺牲的。

“偌大一个林家,还护不住一个林青黛?”

季与京如是问道,这是他在意的开始,而他并未意识到。

但这些细微的变化,并没能逃过裕永的感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若是明枪明箭,林家当然护得住,但你觉得皇后和二皇子会将恶意放到明面吗?”

“你忘记了大皇子的母妃是如何死的?若是逼急了这两人,林青黛死在内廷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早在几年前,季与京就将目光放到了那高耸的王座之上,皇城之中有不少他的暗钉。

裕永老人说的这些,他是知晓并且赞同的。

须臾沉默后,季与京低冷地道了句,“我会处理。”

裕永听完笑了一声,季与京问他笑什么。

他回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家乡的一句老话。”

“什么?”

“善待妻子,财矣,势矣。”

季与京:“……” 一个当世大能,嘴巴怎么能碎到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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