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吹刮着陡峭的悬崖,一道身影倒挂在悬崖的边缘。
“又被骗了啊。”
外表是少年模样的神自言自语,他忽然看向侧方,一只有着罕见红色尾羽的乌鸦飞至了他面前的树上。
乌鸦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死了没?”
战神保持着倒挂金钩的姿势,“暂时死不了。”
“那就好。”乌鸦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一秒迅猛地从天空向他的咽喉袭来,战神侧身躲过了这一击,“你在生气吗?”
他一副大度的模样,“芙兰妲喜欢骗我,我喜欢她骗我的样子,所以我每回都忍不住原谅她了。”
乌鸦呵呵笑了几声,看了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战神,径直飞走了。
“小心眼。”战神嘀咕道。
……
我满意地打量着面前“战神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想了想觉得对狗有些不尊重,于是把“狗”改成了“酒神”。
“米凯洛快帮我挂上去。”我朝金发天使挥手,天使任劳任怨地帮我刻完牌匾又张开羽翼飞到了神殿最上方。
忙活完这一切我坐在长椅上,米凯洛沉默地站在一旁,他最近很忙,身为父神的大天使长兼我的管家,他不仅要率领着天使兵团们上战场,还要负责我的周全,我几乎没见过他睡觉。
他递给我一片金叶子,虽然长得像叶子但这可不是普通的叶子,这是我老爸亲手为我做的宝物,作用包括储物、定位和自动防御,金叶子里装了许多我平时搜集来的美食和美酒,还有一些用来凑数的具有攻击性的宝物。
比如这个长了两颗骷髅头的手杖,是我四哥死神送我的,据说只要在活人头上轻轻敲一下就能让人陷入永眠。
听起来非常邪门,反正我平时很少用这些。
说起来我四哥每回送我的礼物好像都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
我比较喜欢我六哥送我的翼靴,只要穿上这双翼靴在海陆空都能如履平地,拥有神明的祝福也非常适合跑路,我看上的就是它最后一个功能。
当然大部分宝物我平时都用不上,有这么大一尊天使保镖待在我旁边还需要我亲自出手吗?
我在金叶子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面镜子,这是我二姐爱与美之神送我的宝物,我称它为“神奇魔镜”,作用类似于白雪公主后妈的那面镜子,不仅能够回答问题还能看现场直播,我经常用它来打发时间。
因为不能经常出神国,所以我十分热衷于用魔镜来看人间的景象,虽然有时候会看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但“神奇魔镜”是一面具有学习功能的镜子,在使用了几次之后它竟然学会了打码,还会在之后询问我的使用感受。
事后我才知道这是二姐给我开的“青少年保护模式”——这当然是我的形容啦,二姐的原话是“凡间丑陋的东西太多了,芙兰妲想弄脏眼睛吗”。
我二姐什么都好,就是讨厌一切长得丑的东西,好在我们家平均颜值还算高,美神在神国、人间和幽冥甚至地狱都有很多的追求者,她每回驾着神车出行时总有无数追随者尾随其后,巨龙都愿意屈身当她的坐骑。
我坐在她的车辇上,美神侧躺在兽皮卧榻上,轻薄的纱裙盖住了那具散发着惊人魅力的身体,比黄金还要璀璨的金发垂到地毯上,她朝我勾了勾手指,我乐颠颠地跑到她的身前。
美神细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不解地歪头,她轻笑了声,不知是在惋惜还是遗憾,“芙兰妲,只有你……可以与我站在一起。”
魔镜光滑的表面浮现出了一副景象,幽暗的沼泽森林,几头麋鹿警惕地东张西望……
不是不是。
深邃的峡谷,正在布置陷阱的人类……
不是不是。
白雪皑皑的边境,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咦?这是什么?
原始森林里,几只体型惊人的巨人正拿着一根巨大的鱼叉往湖里叉……
喂!我没让你换台啊!
我不可置信地抱着镜子使劲摇晃,快换回去啊,镜子虚弱地闪烁了几下,然后熄屏了。
呸,要你何用。
审判天使表情沉静地递过来一卷羊皮纸,我在上面看到了双头蛇的符号,思考了几下我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我六哥的象征,他是小偷与诡计之神,同时也是众神的信使,他送我的翼靴至今是我最喜爱的礼物之一,在我小时候他就经常借着送信的名义带着我去人间各种各样的地方玩。
我六哥身为众神的信使,是十二主神中最忙的一位神,因为他也是象征着旅行的神明,所以众神之间有什么事情都是他负责通知,这次父神苏醒的消息也是他告知众神的。
我兴冲冲地冲出神殿,果然看见了一位黑发绿眼的青年正朝我微笑,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双蛇杖,翠绿的眼眸仿佛时刻带着笑意。
“芙兰妲。”小偷与诡计之神塞希尔唤道,“我要去白银国送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白银国是巨龙们组建的国度,它们霸占了世界南面的高原,用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建立了龙的国度。巨龙们高傲,不愿意向十二主神臣服,在父神沉睡的时候它们经常飞到神国来骚扰,不是丢几个火球就是扔几块巨石,有一回刚好撞见父神苏醒,于是父神顺手收拾了它们一顿,自那以后巨龙们就老实了,每年都上贡大量的财宝来讨好创世神,我宫殿里还留着不少它们的财宝呢。
我以前还保留了对龙族的幻想,但后来看到这群巨龙一个个在父神面前乖得像个孙子的模样后就幻想破灭了。
从此白银国改跟创世神姓。
害,不是我说,我爹祂拳头超硬的。
六哥要去白银国送信,顺道来看看我,我也就顺道跟他一起出去玩玩。
“我真的会按时回来的!”
我信誓旦旦地跟米凯洛保证,审判天使目光冷静,他紧紧盯着黑发青年,小偷与诡计之神微微笑道:“我会把芙兰妲送回来的。”
“阿芙托莉娅殿下。”米凯洛郑重道,“请您穿上这双翼靴。”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我六哥一起出去玩……啊不是,送信了。
“芙兰妲。”六哥忽然喊道,“我帮你换上吧。”
我有些懵地看着黑发青年从天使怀里接过翼靴,然后托起我的脚单膝跪地,我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却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握住,温热的触感从底部传来,青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绕过我的脚踝,不一会儿就帮我穿上了第一只靴子。
我不安地蜷缩着脚趾,六哥帮我换好鞋后朝我微笑,“走吧。”
“塞希尔阁下,请您务必照顾好阿芙托莉娅殿下。”米凯洛再次出声,我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我以前又不是没有不在他的陪同下出过远门,审判天使是父神钦定的大天使长,他还要负责神国的安危,因此除了打仗的时候他也无法轻易离开神国。
“他最近越来越啰嗦了。”直到看不见神殿了,我才小声地跟六哥吐槽,黑发绿眼的青年笑着问道:“芙兰妲很喜欢他吗?”
我点了点头,米凯洛可是我半个爹,我可是被他拉扯大的呢。
青年笑意深了深,他摸了摸我的头,忽然表情一变,小偷与诡计之神取出了自己的双蛇杖,将我护到了身后。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空气中也不再有鸟虫的鸣叫,某种压迫的气息包围了这里,我似有所感地抬头,看见巨大的骸骨巨马朝我们走来,骸骨空洞的眼眶里有一团幽绿的火焰正在燃烧,庞大的身体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震颤。
它停在了我们面前,骸骨巨马低下头颅,宛如觐见王的使臣,露出了身后的漆黑车驾。
神之信使绿眸幽深,“……莉莉丝。”
车帘打开了一条缝隙,在我紧张的视线下一道矮小的身影跳了下来。
我不由地一怔,这是个孩子,还是个漂亮地不可思议的孩子,那双紫罗兰般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我们。
“阿芙托莉娅殿下。”孩子细声细气地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身前的青年,“母亲请您去做客。”
等等——
你母亲是谁?!
我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多年未见的姐姐忽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还看上去来者不善的样子。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柔媚又沙哑的低笑,仿佛在静谧的夜色中忽然拂过一阵柔和的微风,我从未见过的五姐厄难女神莉莉丝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仿佛是黑夜的化身。
曾经的厄难女神如今的地狱魔王朝我们微笑道,“好久不见,我的弟弟妹妹们。”
青年不急不慌地问道,“你这次来人间的目的是?”
女人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仿佛带着重量,粘稠又妖异,玫瑰般鲜艳的红唇轻启,“……阿芙托莉娅。”
她莞尔一笑,神情天真地宛如无知少女,“怎么不叫我姐姐呢?”
我躲在六哥的身后装死,在心底感慨了一番四姐命运女神的灵验程度,前脚刚提到厄难女神后脚我就被她堵上门了。
“你走吧。”厄难女神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黑发青年,“我对你不感兴趣,回去多喊几个人来地狱找我吧。”
她笑靥如花,轻拍手掌,我只感觉眼前一花就落入了一个充溢着奇异香气的怀抱,我浑身僵硬地抬头,厄难女神轻勾起我的下巴,她亲昵地抵着我的额头,乌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哎呀。”女人低低地嗤笑,“这就是父神的珍宝吗,真是只可爱的小鸟。”
她轻柔地握住了我试图擦拭戒指的手指,恍然道,“噢…我好像还没有送你礼物。”
厄难女神微笑道:“芙兰妲,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在你降生的时候。”
骸骨巨马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嘶鸣声,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白骨马车里,就在刚刚我目睹了一场神战,我的哥哥姐姐们为了我大打出手……这样说好像不太对,总之我好像被绑架了,绑匪是我的五姐厄难女神莉莉丝,动机不明,她正撑着下巴靠在榻上假寐。
嘤嘤嘤哥哥姐姐们怎么还没来救他们的废物妹妹……
“阿芙托莉娅殿下。”我听到了男孩的声音,“您累了吗?”
我不累,我只想回家。
“对不起!”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黑发的男孩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他啜泣着说道,“我让您不高兴了……您打我吧……”
我手足无措地望着长跪不起的男孩,男孩紫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怯生生地看着我。
你看我干嘛呀,我是被你妈绑架来的啊。
疑似我外甥的男孩见我一直没反应,又坚强地把眼泪憋了回去,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颗朱红的果实,讨好道:“殿下,您请用。”
我心情复杂地接过男孩的果实,其实我并不想要,但我更怕他哭。
男孩的手指碰到我的手的时候突然抖了下,然后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那颗果子骨碌碌滚到我的脚边,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子惨白了下来,我捡起那颗果子,发现它已经被摔地四分五裂,甚至流了我一手的液体。
我正苦恼着怎么擦干净手,却忽然感到一股濡湿的触感传来,那个紫眼睛的男孩正舔舐着我的手心,仿佛森林里的小兽舔舐伤口。
我被他吓得猛然缩手。
一旁看戏许久的厄难女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