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她有种说不出口的迷茫,算了一下,穿进来已经19年了,不会剩下的50%还要再花19年吧?
回国后她在公司附近买了套房,还给林相植开了个律师事务所。就林相植那贴钱帮人打官司的劲,如果不是林杏杍能赚钱,估计全家都要跟着喝西北风。
李正宰关掉手机屏幕,有关林杏杍的消息,只有看财经新闻才能了解。《下女》是他触底反弹的最后一搏,他的确成功了,去了戛纳镀了层金,回来就洗掉了那些为了赚钱不停接烂片的坏口碑。
七年...林杏杍离开首尔整整七年。
唯一回来的那次,她和郑盛上了热搜。
如果林杏杍知道,论坛里那个不起眼的爆料是他自己发的,会不会觉得他很幼稚?可答案他无从得知,反正新闻出来的那一刻,林杏杍就永远不可能和李正宰分开了。
搜索引擎上,林杏杍的名字后面永远都会跟着李正宰,就像他们的结婚证明一样。
……
林杏杍在首尔有几家很爱吃的店铺,她这人很奇怪,喜欢的味道会一直用,爱吃的东西会一直吃,在英国过的是非人的生活,回国必定先满足失望多年的味蕾,她很喜欢钟路区的一家酱油蟹,店铺年龄和她差不多大,她也吃了很多年。
寒式酱油蟹一般选用新鲜的花蟹,吃起来细腻鲜甜还带有酱汁的咸香,和米饭是绝配。老字号店铺装修都很一般,曾经的酱蟹姨母也熬成了奶奶,她走进店铺找了个靠里的位置,一个人在国外吃饭吃习惯了,耳边全是寒语还有些陌生。
她非常大手笔地点了一堆,没办法,回国见啥都胃口大开,前菜、螃蟹、米饭一下子就堆满了整个小桌,就连曾经不喜欢的泡菜这时候也成了美食。
店铺不大,也不是忙碌的饭点,她坐在窗边正好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隔着玻璃窗,隐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没等林杏杍多想,店铺门口的铃声响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门,大部分的人她都认识,尤其是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
导演崔冬勋拍了拍李正宰的肩膀,“你真是给我们推荐了个好店啊,我都不知道首尔有家开了这么多年的酱蟹。”
他浅笑着颔首,“以前住在这附近。”眼神不经意扫过身后的女人,身体紧绷似乎在掩盖什么难言的情绪。
林杏杍绝对不是叫不上名号的女演员,就算阔别影视圈七八年,在座的哪位会没看过她演的片子呢?
几个转过身的男演员都愣在原地,只有崔冬勋还一脸茫然,直到他顺着李正宰的目光看过去,这才跟着一惊...
他试探着扭头观察起李正宰的反应,他见过李正宰深夜买醉,也知道他隔几个月就会去一趟英国,真的有人能一直深爱着一个人吗?那当初为什么会分开?
李正宰双眸幽幽,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但他身旁其他几个男演员却露出和导演一样八卦打量的表情。
这?李正宰前妻!还是初恋!大名鼎鼎的林杏杍!
但林杏杍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前任重逢的尴尬和狗血,倒是十分大方地抿唇一笑,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李正宰,“好久不见。”
李正宰也一样礼貌回应了她,他微微颔首,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紧握,神色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饭桌上几个演员有很分寸地避开了有关林杏杍的话题,大家小声聊着最近的电影,坐在餐桌中央的李正宰却好像无心参与话题,他低头沉默不语,抬手时却打翻了自己的酒杯。
一片慌乱中,林杏杍从未将目光投向他们。
直到林杏杍吃完饭开始打包,他的眼皮才微颤了两下。
在林杏杍即将离开店铺的前一秒,他终于起身看向自己的同事们。
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导演先笑出来,“快去!快去!别让人跑了!”
他大步向前,才几步就追出了门。
刚一出门,他就看见林杏杍站在店门口,拎着打包盒发呆。
首尔今天预报有雨,上天果然在帮他,林杏杍没有带伞,被困在雨幕之中,被迫停留。
一场莫名其妙的雨,像是老天替他们流泪。
多年不见,他变化很大,褪去了身上的戾气和骄傲,变得越发低调沉稳,林杏杍甚至没有扭头,她看着被雨滴打落的树叶,声音很轻,“李正宰,又下雨了。”
七年,足够让一个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可以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林杏杍只是一句话,身旁的男人就颤抖了起来。他一脚踏进雨幕之中,雨水可以掩盖他的泪水,却没法改变林杏杍眼神中的变化。她不爱他了。
像当年他送她上学一样,他一路小跑买回一把雨伞,十分自然地接过林杏杍手里的打包盒,送她回家。
并肩走在一起,没人贸然开口叙旧,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心上,林杏杍看一眼他左肩湿透的衬衫,凌乱的发丝像路边被遗弃的流浪狗。
知道她会心疼,所以要故意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企图让林杏杍再次心软靠近。但她只是温声道谢,接过打包盒,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开。
电梯门关上,那道身影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像是没了最后一点希望。他顺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雨伞被扔在一边,没有了声响,声控灯也跟着熄灭,世界又回到了最初的黑暗。
指尖上猩红的火光缓缓燃烧,一根接着一根,漆黑的眼眸好像比夜还深,直到烟盒空了,他才起身撕下小区的中介信息。
第二天,林杏杍就在小区遇到了刚购完房的李正宰。被她撞见,他有些语塞,只能干巴巴地找了个借口,“我路过...”
过去种种,他们都有自己的思量,李正宰没法轻易放下一切,那些过往像梦一样越来越模糊,只有像狗一样忠诚,才有可能换回她的一点垂怜。
李正宰不管上什么节目,林杏杍都是绕不开的话题,想到前两天刚刚录完的《Healing Camp》,他心虚地拦下林杏杍,“我录了个综艺...他们问了很多关于你的话题。”
话题度嘛!林杏杍很大度,她能理解。见她没有抵触,李正宰这才主动向前,“播出的时候,可以一起看吗?”
林杏杍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她总感觉任务和李正宰有点关系,但又琢磨不透,只能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
李正宰大张旗鼓地搬到了林杏杍的楼栋,还叫上了几个好友办乔迁宴,一群中年男人兴高采烈拿着红酒啤酒各种食材准备在他家里聚餐。
“诶,听说林杏杍回国了,你说他们会复合吗?”戴着棒球帽的姜东元用肩膀撞了撞郑盛,作为两人的共同好友,虽然外界都在传三个人的关系暧昧,但他还是认为,李正宰和郑盛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产生矛盾。
而且这两年郑盛也谈了两个女朋友,看样子也不是非林杏杍不可的深情。
郑盛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但他很快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定,“不会。”
他了解林杏杍,李正宰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电梯从负二楼上来在一楼停下,见电梯门开,几个男演员跟着往里走,还没完全进门,就看见站在角落的林杏杍。
白色风衣,一头柔顺的卷发,脸上带着客气的疏离,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见到他们,她才扬起柔柔的微笑,比春天的风还要令人舒适。
电梯里就8楼的按键亮着红灯,郑盛按下6楼,十分熟络的开起了玩笑,“今天正宰请客,要不你也一起去?”
林杏杍果然摇头拒绝,“不要!很吵。”
好像生怕错过林杏杍的表情,他的眼神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再也没有挪开半分,一旁的姜东元有些怀疑人生,难道他想错了?八卦记者的分析全对?但扭头看见林杏杍温柔恬静的侧脸,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六楼一到,一群人又一窝蜂的涌出电梯,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才敢站在李正宰家门前开始八卦。
“我真服了!李正宰是跟着林杏杍买的房子吧!”
“这些年也没见他有过女人,真忘不掉啊?”
“谁知道呢?一会别提林杏杍这三个字!不然又要喝到第二天,我可撑不住了。”
几个人都是轮番陪李正宰买醉过的熟人,只有郑盛没参与他们的讨论,熟练地按下‘林杏杍的生日’打开了大门。
李正宰酒量不算差,但这次倒是醉的很快,几瓶酒下肚已经不省人事,主角倒了剩下的人也没什么意思,才几个小时,几个人又勾肩搭背离开了小区。
刚走到大门口,郑盛就摸了摸裤兜,一拍脑袋,“哎呀,我钱包掉他家了,我回去一趟,你们先走吧。”
还没等姜东元拉住他,“诶!你让他下次带给你不就完了...”人早就一溜烟,消失在门口。
也没喝几杯酒,风一吹人就更加清醒了,郑盛记得来的路,走进电梯,甚至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8楼的按键。
他和李正宰是好到彼此会交换家钥匙的好友,有些时候也是出奇的默契。
按下门铃,穿着睡衣的林杏杍毫无防备地打开了房门,香槟色的丝绸面料露出纤细的脖颈,刚刚披散的卷发被盘起,只留几缕碎发,浑身的柑橘味,对他和李正宰都是一副完全没有防备的天真。
三个人加上去都到百岁的年纪了,可有些情绪还是没法控制。
林杏杍打开房门,又不安地回头看了眼客厅,“你怎么来了?”
郑盛贪婪地眼神扫过她晃动的碎发,红唇微张,什么滋味他尝过,稳了稳身子,“叙旧。我们不也是朋友吗?”
可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阵阵声响。
“你屋子里有人?”
还没等林杏杍回答,那人已经走了出来。
刚刚在楼下喝醉酒站不起身的李正宰,这时候又出现在了她家,他步伐稳健看上去和醉酒好像没什么关系,李正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郑盛,很快收回了视线。
“你也进来吧。”林杏杍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她看了眼李正宰才扭身让开,好让郑盛进门。
客厅的茶几上已经倒了一杯水,李正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林杏杍又忙着给郑盛倒水,想要逃离这诡异的场景。
在茶水间磨蹭了半天才端出一杯滚烫的开水,甚至都没有茶叶,直白的用她的行动表达不满,茶几上的两杯水都冒着白烟,空气中却没有一丝声响。
眼见两个男人好像莫名较上了劲,林杏杍这才忍不住出声赶客,“我要睡觉了!”
十分钟前,先是李正宰歪着身子敲开了她的大门,“请问你家有解酒药吗?”然后就是郑盛大半夜跑来叙旧?他们两是什么男鬼吗?怎么阴魂不散啊?
李正宰扭身看向郑盛,第一次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和郑盛不同,他是过去式,是她痛苦的来源。
错了就是错了,他不想狡辩,所以他想重新从朋友做起,重新找回18岁的自己,那时候他喜欢的人还喜欢他。
林杏杍审视的目光扫过沙发上的两个男人,‘人死过一次’才会更想要好好活着,人生没那么多烦恼,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自以为控制良好,实际眼神转到李正宰身上还是微微呆愣了两秒。
郑盛被李正宰拉着离开了八楼,两人一起下到六楼,反正李正宰家里一定有一间属于郑盛的客房,他们各自沉默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其实只要时间够长,十年二十年,李正宰总归能忘记。但他怕自己的记忆掉色,隔几个月就要去一次英国,有时她在伦敦偶尔会在牛津,有时也蹲不到人,大多时候都是远远看上一眼。
她爱吃唐人街的一家炒饭,偶尔会买不爱吃的泡菜换口味,有追她的同事,也在伦敦生过病。但他没理由出现,也想要慢慢放下。她不该回到首尔,不该去那家常去的餐厅,不该主动和他搭话,不该同意让他送她回家。
她不知道,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死死抓住,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