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倦安并没有放出炼虚期威压,只是十分纯粹在与她对招。
云青岫的心一悬。
他们一起长大,没成年时曾在剑宗日夜对练,对彼此的招式很了解。
不能再继续打下去。
云青岫立刻停手,谢倦安神色一暗,直接扼住素白手腕,炼虚期威压沉沉压来,湖面荡开层层涟漪。
“系统——”
话还未说完,系统大喊道:“不借不借,一点也不借!!”
啧,小气鬼。
云青岫稍稍调整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温和道:“在下似乎没有得罪过谢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谢倦安垂首冷冷逼视,手上力度加重,道:“你是谁?为何在这?”
“青山宗长老,云秀。”她不动声色皱眉,语气平静,“出来赏景透气,无意间来到此处,这里是灵宫禁地?如果不许人来,理应设下禁制。”
“云、秀。”这两个字似乎从齿间挤出,他神情莫辨,掌间紫光浮动,径直朝云青岫额心点去。
这是要搜魂!
云青岫心中悚然,玉簪化剑刺去,他不仅不避反而劈手捉来。
“砰!”玉剑化作数截,一口腥甜梗在喉咙里。
另一道剑光似劈开长夜落下,隔开云青岫与谢倦安。
“找死!”裴宥川持剑站在云青岫身前,瞥过她泛红的手腕,眼底的阴鸷暴戾瞬间翻涌。
又是他,这个姓谢的废物!
两人交手的刹那,裴宥川似纸鸢横飞,大口鲜血呕出。他抬起眼眸,黑瞳深处泛起赤色。
夜色里,湿冷无形的丝线探出,欲将猎物置于死地。
他像全然没受影响,持剑又要挥去。
“住手!”云青岫硬生生将人拽住。
风徐徐拂面,淡绿灵光柔和挤入湖心亭中,化作无形之墙,将谢倦安与云青岫强硬阻隔。
丝线也倏地收回。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
湖心亭外,方清和似一道小旋风冲来将人扶住,“裴道友,你你你、你还好吧?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与谢宗主动起手来?”
裴宥川敛去眸中阴鸷,勉强支撑起身子,满脸的苍白脆弱。
云青岫扶住徒弟,并弹入灵息稳住他紊乱的灵海。
少年垂眸,视线一寸寸舔舐素白手腕上刺目的红痕,阴暗妒意似野草疯涨。
然后,换上虚弱笑容,低低咳嗽着道:“师尊,弟子无事……”
怒意蓦然生出。
云青岫褪去一贯的温和,声音渐冷:“谢宗主,这就是太上剑宗的待客之道?”
灵力凝成的墙散去。
方清和身后,月白身影默然踏入湖心亭,青年银发及腰,面容清俊出尘,似月色疏离。
谢倦安不语,沉沉目光落在两人相扶的手上。
“谢宗主。”姜白溯开口,音质似泠泠幽泉,柔和悦耳,“滥用搜魂之术,不合规定。”
谢倦安缓缓收回视线,冷淡倨傲道:“误认,误伤。”
方清和尴尬地扣了一下地面。
这理由,狗都不信。
云青岫反唇相讥:“灵脉受损,灵海动荡,在谢宗主口中是误伤?”
谢倦安神色更冷:“我还未论他对仙盟盟主出剑之罪。”
裴宥川嗅着距离极近的清浅冷香,心情颇好。他虚弱轻咳,绵里藏针道:“原来在太上剑宗眼中,师尊遇险,身为弟子应隔岸观火。好教养。”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谢倦安背上的濯雪剑出鞘半寸,剑意毕露。
姜白溯默然上前一步,阻拦在冲突之间,再次开口:“明日是仙门大比。”
这件事传扬出去,怎么都是谢倦安不占理。
谢倦安面色如霜,盯着云青岫,缓缓道:“你想如何?”
“既然伤了人,便该有赔偿。”云青岫朝方清和讨了一张白纸,以灵力凝成密密小字,递给谢倦安,“区区一些灵石丹药,相信谢宗主不会吝啬。”
方清和偷偷瞥了一眼,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大笔灵石、各种天级地级丹药……这是真敢要啊!
这些灵丹妙药灌下去,死人都能仰卧起坐八百来回。
谢倦安漠然接过,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谢宗主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直到谢倦安身影消失,方清和挠头道。
“接了,那便是同意了。”云青岫语气笃定。
方清和目瞪口呆,这能同意?苍天啊,他也好想被谢宗主打吐血!
独自幻想了一会,方清和回神,连忙介绍道:“云仙君,裴道友,这位是我的师尊,浮玉仙尊。我与师尊说了您灵海有缺一事,师尊答应为您看看有无修补之法。”
“多谢浮玉仙尊。”云青岫朝姜白溯温和笑道,“我这徒儿与谢宗主交手,伤得不轻,能否请浮玉仙尊也为他看看。”
姜白溯颔首,淡淡道:“带路吧。”
方清和有些震惊,他这师尊不常开口,今夜竟然说了三句话!
“裴道友,我来背你!”他热情地挤过来,不顾裴宥川黑沉的脸色,直接将人往背上甩。
他看着俊秀斯文,力气却很大。
回南苑的路上,几人御空而行,方清和的话就没停下过,一个人硬生生说出了戏班子的热闹。
裴宥川不堪其扰,多次提出要下来,被方清和热情地拦下。
“云仙君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弟子,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裴道友,我常常进山采集灵药,体力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的!”
裴宥川:“……”
…
青山宗院落,裴宥川卧房。
姜白溯放出灵息,为裴宥川诊治。
当灵息从心下一寸位置游过时,微微一顿,徘徊了几圈。
这里本该是入仙骨的位置。
柔和灵息似春日拂柳,细致修补受损的灵脉与灵海。
片刻后,诊治结束。
“调息一晚,明日即可痊愈。”
顿了顿,姜白溯又问:“裴小友没有入仙骨,是生来如此?”
少年倚靠着床榻,唇色苍白,朝姜白溯弯了弯唇,柔声道:“多谢仙尊诊治,在下不幸,生来便没有入仙骨。”
姜白溯没再开口,退出卧房并带上了门。
雾青色身影静立于屋外长廊下,外袍被风拂动,飘然欲仙。
姜白溯有一瞬间的恍惚。
“青……”
那身影循声转身,月色下的面容与记忆中的有刹那重叠,又渐渐分离。
“浮玉仙尊,宥川伤势如何?”
“已无碍,只需调息一夜。”
姜白溯在厅堂中为云青岫看诊,灵息丝丝缕缕,在干涸的灵海处探寻游动。
这一次看诊的时间便长得多。
没了方清和,世界清净。
他被云青岫打发去接青山宗的人回来,被派去跑腿,他乐得如同中奖,御空飞行快得似流星。
姜白溯收回灵息,默然片刻才道:“云仙君的灵海天生有缺,蓬莱古籍中曾言,灵海可重塑,如涅槃重生。但需要一味药引,凤凰涅槃羽。”
但此物早已数千年不见踪迹。
“如果我有此物。”云青岫慢吞吞道,“浮玉仙尊能否为我重塑灵海?”
姜白溯没问此物从何得来,只点头道:“可以。”
修复灵海就这么敲定下来。
云青岫将他客气道谢,礼数周全将人送走。
踏入裴宥川房内时,他倚坐床头,目光淡而漠然落在房中某处。听见脚步声,扭头时面带浅笑。
云青岫探过他的灵脉,确认无大碍才松开。皱眉轻斥:“太胡来了!”
“他要对师尊出手,弟子如何坐视不理?还有,师尊刚刚为何拦我?”少年的嗓音清润柔和,他垂下眼帘,神色阴郁盯着她的手腕,像是想用视线活活搓掉一层皮似的,“是不愿弟子对他出剑吗?”
“……”
云青岫揉了揉眉心,好气又好笑道:“那是剑宗宗主,炼虚期修士,不拦你,难道让你同他真打一场,再给你收尸?”
裴宥川把玩抚着弟子牌的红穗,像是不经意道:“师尊是在担心我?”
“不然呢?往后不许如此。”
裴宥川眼中阴霾散去大半,眼眸弯弯,像是心满意足了,“谨遵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