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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关押

唢呐声停,全场寂静无声。

宋老爷蔑视地扫视一圈,轻蔑地说:“主人家不懂礼,客人上门也不露面打个招呼,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留下用饭了。我们走。”

施家的下人齐齐看向韩乙,见他没有动作,他们默默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供凶神恶煞的黑脸汉子们离开。

宋老爷神气十足地离开,留下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施家的下人们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拿这东西怎么办。

“我去问问丹穗姑娘,看她怎么说。”宝柱率先开口。

“等等,问她做什么?施家是没主人还是没管家?”韩乙大马金刀地立在月亮门的门洞里拦路,他不耐烦地说:“找你们家的主事人去。”

丹穗闻言,她默默转身回到议事堂,走进内室一看,施老爷竟没有气晕过去,他睁着俩眼无事人一样躺在床上,似是毫不受外面风波的影响。

“老爷。”她喊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吞吞吐吐地上眼药:“三爷四爷和五爷这两天一直住在家里,刚刚宋老爷来找晦气,没一个人露面,太太和大奶奶也没露面。”

施老爷闻言,眼睛这才转为无神,天要亡他施家,他养了一屋子软骨头没气性的儿子。

丹穗盯着他的神色变化,心里暗暗痛快,她在对面罗汉床上坐下,继续说:“王管家也没露面,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施老爷顿时急躁起来,他挣扎着说:“你去打听打听。还有,棺材送回去。”

丹穗察觉到不对劲,宋老爷过来一刺激,老东西说话反而利索起来了?也不结巴了。

石园外的轿厅里,漆黑的棺材还在原地,下人们忙着打扫撞碎的荷花缸,不时用余光扫一眼大厅里的主子。

“宋家跟我们家积了上十年的仇怨,仔细说来是我们施家理亏,老爷当年使计要了人家儿子的命,不怪宋老爷记恨。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眼下谦让一些,总要让人家出这口恶气。”朱氏为今天一家子龟缩着不敢露面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此话一说,三个少爷脸上的不自在劲顿时没了,一向爱蹦哒的四爷连连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宋老爷今儿明显是来找茬的,我听下人说他带来一帮黑脸汉子,估计就是想来打架的。这要是打起来了,我们两家岂不是又结仇。”

朱氏嫌恶地别开眼,真是蠢货,在座的除了那个低头喝茶的刀客,谁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当年施寅使计打死宋老爷的儿子,事后把三个打手送去衙门顶包,今儿宋老爷八成也是想要效仿施寅的做派,施顺之他们只要露头,七天后就要做头七的道场。

韩乙突然起身,他嗤一声,打断施守之滔滔不绝的话,说:“我回议事堂了。”

“等等,你带人把棺材抬出去扔了。”朱氏开口。

“就这样扔了?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陈氏插话,她看不过他们一家没骨气的样子,也为跟朱氏拗着来,说:“要是继之在家,他肯定要敲锣打鼓地把棺材送回宋家。”

“你看看施继之在不在。”朱氏抬手扫一个圈,挑着眼说:“你把施继之找回来就依你。”

“这是你一个当母亲的人该说的话?怪不得老人说后娘心毒,他还没死呢,你就如此薄凉。”陈氏发作,她死死盯着她,出言不讳地质问:“朱氏,你为什么不让我的人出门?”

施顺之他们三个纷纷看向朱氏,还有这事?

朱氏丝毫不慌,她反问回去:“朱氏是你一个当儿媳妇的人能叫的?你娘没教过你?看在她也病歪歪快死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再有下一次,我一巴掌扇你脸上。”

陈氏气昏了头,她扑打上来,“老虔婆,你咒我娘!你才快死了,死得怎么……”

她被下人按住了,嘴也给捂住了。

朱氏忍着疼发话:“大奶奶得失心疯了,把她送回院里养病,让李大夫去给她看看。”

说罢,她跟三个庶子解释:“陈氏治下不严,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嘴上没把门的,要不是我派人拦着,老爷的情况恐怕人尽皆知,你们施家的族老也早就上门了。”

施顺之他们闻言纷纷说母亲有远见。

石园跟轿厅连接的月亮门处,丹穗蹑手蹑脚地离开,难怪不见王管家的身影,施园已经被朱氏把持住了,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递不进来。

韩乙朝石园方向看一眼。

朱氏走出轿厅,她看着韩乙,说:“今天的事多亏了你出面,否则宋老爷指定要带人闯到老爷床边。你来施家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那就是一个月。”朱氏从袖中抽出一张钱引递过去,说:“五十贯钱,这个月的月银,先发给你。你拿着这个,可以在平江府任意一家钱庄取铁钱。”

韩乙瞅她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朱氏满意一笑,她又抽出一张钱引递过去,说:“这是一百贯,老爷那儿不用你守着了,你来当护院总管,家里的下人随你使唤。”

韩乙面露犹豫,施老爷那儿好像真用不上他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总是昏睡的缘故,也可能是身子虚得快死了,他的头痛病这两天没再犯过。

“拿着。”朱氏手上捏的钱引又往前递一下,说:“守在老爷身边太浪费韩大侠的武力,你们习武之人按说是喜动不喜静,你窝在那个小屋里也憋屈不是。”

韩乙立马想到三个姨娘把他堵在卧房里的事,他打不得她们,骂又骂不过,只能躲了。

“行。”韩乙接过钱引,说:“有我把守,保证不让今天的事再发生。”

宋老爷没再带人上门,但三天后,施家的族老上门了,大几十人堵在施家的前门,引得过路的人纷纷来围观。

“开门,放人进来。”韩乙说。

“不行,太太没发话,不能放人进来。”门房不听他的吩咐。

朱氏听到消息赶来,她先去议事堂看一眼,老东西昏睡着,她指了指丹穗,骂:“是你干的对吧?我防这么严还让你找到机会往外递信,行,你有本事。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扯去后院关着。”

丹穗没挣扎,她笑了笑,十分配合地咬住帕子,主动出门。

“红缨,你在这儿伺候。”朱氏抚一下鬓角,她离开议事堂去前门。

“开门。”朱氏吩咐,门开,她走上前,微微俯着身子,说:“下人该死,不长眼的东西,竟把九叔公拦在外面。”

为首的老头哼一声,他敲敲龙头拐,一言不发地走进去,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跟上。

朱氏无视各种异样的目光,她吩咐门房关上门,转身时盯韩乙一眼,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石园去,为首的族老率先进去,没一会儿,内室回荡着“贼妇”“贱妇”的骂声。

“吴大夫,您进来看看。”

朱氏一来就听到这句话,她在心里把丹穗狠骂一通,硬着头皮走进议事堂。

“贼妇!跪下!”拄着龙头拐的老头怒火冲天。

朱氏脸色难看,她没跪,直着身板说:“九叔公想罚侄孙媳妇也该有个名头,我五十岁了,给你们施家添了两个孩子,打理一大家子的嚼头,养儿育女二三十年,你让我当着门外这么多小辈的面跪下,难不成想打我的脸要我的命?我丈夫可还没咽气,由不得你们这么欺负。”

“你还有脸提你男人,你男人都要咽气了,你却瞒着我们,你在打着什么主意?”九叔公踉跄着给她一拐,“贼妇你还不给我跪下,你该死。继之出事的消息传回来,我派人上门问,回话的人说是宋家使坏谎报丧事,这是你授的意吧?你还隐瞒施寅的病情!怎么?打算趁这个机会转移家财给你那个带来的儿子?狼子野心,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们母子俩收拾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九叔公是施寅他祖父那一辈最小的一个,今年也才七十二,身子还算硬朗,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老太爷,施老爷的情况不大好,眼下就是熬日子了,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吴大夫把完脉了。

“九叔公,我们移步去轿厅说话,别吵着老爷。他三天前还能吃点东西,经宋文送棺材的事一气,当晚就开始说胡话。他不能再受惊扰,让他安心静养吧,说不定还能熬到继之回来。”朱氏说。

九叔公听这话似乎还有隐情,他按下火气,带人离开议事堂去轿厅。

“怎么不见丹穗姑娘?”施二老爷问。

朱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故意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惦记她,你别把你大哥气死了。”

其他人知道施二老爷的德性,经朱氏插科打诨一骂,也就没多问。

朱氏心里模糊有点谱,替丹穗跑腿的八成是施二老爷,至于传信出去的人估计就是韩乙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群人回到轿厅,三爷四爷和五爷已经斟好了茶,有他们三个佐证,再由朱氏告知施继之可能还没死的消息,以及宋老爷送棺材的事,以担心生意受影响为由,再辅以考虑到施老爷的身体情况,勉强解释清她把持住施家、不让消息外传的原因。

九叔公信了她的话,并嘱咐族人出了这个门不准提及施家的事,他也打算瞒下施寅的身体情况,免得生意上生乱子。

“大嫂,你让丹穗姑娘出来一下,她告诉我我大哥写了遗书,趁族老们都在,把遗书公布一下。”施二老爷说。

朱氏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她气得五官扭曲,声音尖利地喊:“什么遗书?你大哥还没死,哪来的遗书?没有遗书,这几天老爷几乎没清醒过,不可能写遗书。都是她诓你的。丹穗昨天晚上就不见了,我也在找她,她卷走丝行上个月送来的钱引跑了。”

“你放屁。”韩乙喊,“我今天早上还看见她了,她才不会偷钱引,是你把她关起来了吧?”

说着,他拔腿往议事堂去,朱氏立马喊人去拦,还给他扣上一顶奸夫的帽子。

施顺之他们跟朱氏沆瀣一气,一致咬定家里没有韩乙这个人,还歪曲事实说他是宋家派来要害他们爹的。

施家的族人又开始动摇,朱氏为证清白,她让九叔公留一个族人在施家盯着。

……

韩乙被赶出施家了。

黄昏时分,他坐在埠口对岸望着浓雾的大宅,对这混乱的一天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遗书在谁身上?”暗得看不清人影的阁楼里,朱氏掐着丹穗的下巴问。

“在韩大侠身上。”丹穗没有否认有这个东西,她笑着说:“太太,您手上的动作轻点,我要是不痛快,老爷的遗书可就递到衙门的案桌上了。”

朱氏想起早被她赶出门的人,她下意识想让人出去找,但思及韩乙今天的反应,她心里不免存疑。

“你说谎,他已经被我收买了。”朱氏诈她。

“不,他在为我做事,否则给二老爷的信是怎么递出去的?”

“贱人!”朱氏气得扇她一巴掌,“你贱不贱?施寅那老东西糟蹋你,你还死心塌地替他办事,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丹穗捋一下散落的头发,她平静地说:“等你解决了老爷,下一个就会是我,甚至我会比老爷早死。你说我怎么能助你如愿?”

施寅手头上的地契已经被拿走了一半,她的房间也暗中被搜过好几次,就是不知是几方人马,他们都在找施老爷的私印。

丹穗考虑过把虎头印交出去,但一旦没了这个东西,她也就没了利用价值。施家的家产被瓜分干净后,施继之回来头一个杀的就是她。若是施继之已经死了,她的下场也好不了,她知道施家太多脏事,只能死,死人的嘴最严。

考虑过后,丹穗选择主动动手,先把这池水搅混了。

也赌一把,看韩大侠会不会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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