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司衍脚步顿了顿，侧眸看向她，似在等她开口。

岑栀迎着他的注视，也没拐弯抹角，试探道：“你往哪个方向？能顺路载我先离开这边，可以吗？”

不是什么麻烦事，徐司衍对她虽有点偏见，但不至于这点小忙都不帮，就点了头。

见他这么好说话，岑栀松了口气，又担心他多想，补了句：“按照你的路线走，然后把我放到好叫车的地方就行……”

“嗯。”

等他先上了车，岑栀看了看前排和后座，最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对此徐司衍未作表态，等她上车以后，才让司机开车，并交代了岑栀的意思。

其实也不是不能送她到家门口，但岑栀没这么要求，徐司衍也懒得开口干涉。

她害怕欠人情，他也没那么热心。

车子启动后，岑栀就低头查看地图，跟司机商量待会儿停车的方位。

未料这时祁泽突然给她打电话。

岑栀直接挂断。

未想祁泽没过一会儿又继续打。

见状，岑栀先给司机指了个附近地铁口的位置，这才接听。

她平日手机音量调的大，即便没开外放，听筒里的声音也格外明亮：“阿岑，怎么不接电话？我给你发消息也没回。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男人焦急的态度过于强烈，令车后座假寐的徐司衍听了，也跟着掀起眼帘。

岑栀立即降低音量，对他的干涉有些抗拒，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忙，不会一直看手机。”

“那就好。下班回家没？”祁泽平复了下语气。

她盯着前方路况，思忖是继续回答还是直接挂断。

恰好这时司机同她确定位置，岑栀误以为要到了，心急之下指了一个位置，“就停那儿吧……”

“那边不能停车，先往前开。”

不等司机回答，后座的男人率先插话。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祁泽问。

“我先挂了。”

没正面回答祁泽，岑栀果断地挂电话，又看了下窗外的环境，意识到她刚才开口早了。

到了指定位置，岑栀先转身同后座的人道谢：“徐先生，麻烦了。”

徐司衍瞥了眼窗外，“你确定要在这下车？”

“是的。”她解开安全带，很快开门。

等她下车后，徐司衍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让司机离开。

走远前，他又扭头看了眼，发现岑栀还站在原地看手机。那抹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车子拐弯，彻底看不见她。

不知为何，徐司衍心底隐隐生出些许顾虑。

在这里放她下车，真的有必要？

没多久徐司衍感觉手机震动了下，是一条岑栀发来的转账消息。

他略感奇怪，等点进去，看清转账上的车费备注，顿时气笑了。

随后，他编辑好几段文字，最终都被他删除。

徐司衍想了下，决定就这么晾着她，一字未回。

隔日等转账逾期未收，又退回账户时，岑栀才发现徐司衍没收钱。

同时他没回消息，也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不收，岑栀自然也不会再追着要让他去收钱，索性也当作无事发生。

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了，巧的是，接下来两天上班的时候，午休时去公区中央花园闲逛，亦或是去买咖啡，岑栀偶遇过徐司衍两次。

每一次，岑栀当作没看见他，甚至有意避开。

直到这日，她午休时出去接电话，结束后，她没着急回去，而是蹲坐楼梯间里，琢磨着自己以及哥哥的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隐隐有脚步声靠近，岑栀循声看去，正好撞见往下走的徐司衍。

他单手扶着栏杆，站在上方台阶，也看到了她。

因两人一坐一站，岑栀不得不仰起头，而他往下看的目光显得有点居高临下。

岑栀愣住，没料到在楼梯间也能撞见他。

原本就在处理自己的情绪，她眼里还有未散去的苦恼，清透的眼睛似有些湿润。

徐司衍又往下走了几步，正打量她时，她人已经站了起来。

“你……怎么走楼梯？”岑栀有些诧异，神色已恢复如常。

“活动下。”徐司衍扯了个理由。实际上，他偶尔因为某些复杂案子忙得心情烦躁时，会找些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以便捋清思路，保持冷静。

这个锻炼方式倒也不稀奇，只是放在徐司衍身上，岑栀多少有点不信，但她也没去质疑。

“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接电话。”岑栀言简意赅。

两人都有各自的心思，但谁都没轻举妄动。

直到徐司衍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时，岑栀忽然开口：“徐先生，方便问下，你是负责哪方面的律师吗？”

徐司衍听了，如实回答：“商事投资并购方向……”

“这样啊。”岑栀似有些踌躇。

“如果有其他法律援助需要，也可以来律所问问看。”徐司衍补充道。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她微微一笑，看上去倒是挺正常的，但眼底显然还残留着没解开的忧愁。

徐司衍注视着她的笑脸，旋即点头：“好。”

他继续往下走，经过她身边时，放慢脚步，语气淡淡道：“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看着挺假。”

“……”

岑栀嘴角的弧度迅速消失，笑意褪去，“你们律所其他律师，说话不会也像你这么难听吧？”

话落，他却勾起唇，并不在意她的嘲讽，英俊的脸上格外坦然：“那不至于。或许只有我。”

她抿紧唇，听他轻描淡写，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两人距离不近不远，目光对视时，在这种狭窄又寂静的地方，莫名滋生碰撞出一种诡异的暧昧。

或许是两人有过一次亲密，现在看彼此，怎么都不会那么纯粹，而是或多或少带着点隐晦的打量。

岑栀缓缓收紧手掌，握成拳，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在他身上。

徐司衍眸光深邃，猝不及防捏住她的手腕。

温热干燥的手指刚触碰她，岑栀就想避开，却被他动作牢牢地禁锢住。

见他靠近，岑栀往后退一小步，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吸有些紧，“干什么？”

他盯着她不说话，沉默片刻后，才语气低沉道：“犯不着为我说的话生气，也别害怕来咨询。看在……还算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以打折。”

紧跟着，徐司衍一点点掰开她的指尖，两人手指交缠又分开，最后她手心里多了张硬卡纸。

岑栀愣住，低头去看名片。

徐司衍目光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以及锁骨上，顿了顿，松开了她。

那阵萦绕在鼻息间的木质香气渐渐远离，而他也离开了。

岑栀这几天主动加班，连晚班也照常上，名义上是为了赶进度，实则她只是为了回避祁泽和舒晚。

她懒得和他们见面，就以工作忙碌、休息没时间搪塞。

反正他们在南城待几天就走，她总能躲过。

只是没想到，祁泽会亲自来她家里找她。

一年多没见，他身姿清瘦了些，可状态却看上去很好，气质矜贵不少。

他旁边还跟着个助理，两手提着礼物，一并送进屋。

岑栀站在玄关处，看着他助理把东西放下，也没想过要迎人进屋，邀请喝口水。

见状，祁泽眉梢微扬，“不带我进去参观？”

“屋子小，没什么好看的。你怎么来了？”岑栀装傻。

“晚上吃饭的地方订好了，我过来接你。”

“这饭非吃不可？”她有些不理解，毕竟已经推脱到那份上，他们理应明白。

祁泽正打量她住的这间房子，闻言收回目光，看向她：“我知道你不想和舒晚一起吃饭，她……今天有事，应该没时间过来。走之前我要去看知南，万一他问我关于你的事儿，我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提起哥哥岑知南，岑栀顿时沉默，撇过头一脸不服，几秒后道：“你如实说就好。”

“阿岑……”他欲言又止。

“好了，你去外面等。”岑栀知道说不通他，将他赶出去，关上门。

见她似乎松了口，祁泽笑着应下。

岑栀快速收拾好后，才出去和祁泽会合。

她不想和他靠的太近，坐车的时候去了副驾驶。

一路上，祁泽状态自若地询问岑栀的工作以及生活，那副表面兄长的态度做得很足。

车里还有别人在场，岑栀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会配合回答一两句，只是不会深入下去。

似察觉到岑栀的疏离，祁泽眼底眸光微动，想了想，又问：“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岑栀从手机屏幕抬起眼帘，犹豫几秒后回答：“律师。”

“律师？”祁泽略感意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你是因为……”

没等他继续往下猜测，岑栀立即否决：“不是，就偶然认识的。”

“好。”

吃饭的地方到了，话题也戛然而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始终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看上倒不像是一块吃饭的朋友，避嫌的意味很浓。

待到了订好的包厢，祁泽示意她先进屋。

在察觉到她脚步有些迟疑时，他忙跟上去看了眼，注意到包厢里的舒晚，以及她的朋友。

“你们到啦？刚想给你们打电话……原本我不打算来的，但源源刚好也想尝下这家餐厅，想着祁泽也订了位置，刚好这里也能坐下四个人。”

“阿岑，你不介意吧？”舒晚不忘看向她，仿佛并未察觉到油然升起的尴尬。

岑栀没什么意见地摇摇头：“不会。”

“那都赶紧坐下吧，听经理说菜提前点了，但我又自作主张加了几个……”

祁泽抿紧唇，缓了两三秒，神色如常地走进去，语气温和：“没事，都差不多。”

岑栀等祁泽落座后，才在靠近门口的椅子坐下。

一张可以容纳六个人的长方形餐桌，每人之间坐的都有些距离。

加完菜，侍者出去时关上了门，隔绝大厅嘈杂的声音，陷入片刻寂静。

岑栀也不搭腔，看手机，回复郑嫣然的消息。

屋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题不经意绕到岑栀这儿。

“阿岑，菜刚好也点多了，你要不叫上你男朋友？”

闻言，岑栀对上舒晚和煦的目光，静了半晌，没答。

还是祁泽先给解了围，“对方是律师，听说工作挺忙的。”

“行，那我问问。”岑栀同一时间回答，拿着手机，作势要出去打电话。

见状，祁泽皱了皱眉，冲她摇头：“阿岑。”

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不用放在心上。

“都是自己人，犯不着出去打。你就问问，不行咱们也不耽误你男友正事儿……”舒晚语气轻快道，明明脸上笑盈盈，可似有若无流露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岑栀多少有点咽不下去这口气，冷着脸翻开手机通讯录，思索要不要找之前追求过她的暧昧对象。

巧妙的是，最不可能找她的徐司衍，此刻忽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她心头猛地一跳，忙点开对话框，发现是一串链接。

来不等她点开，那人紧跟着撤回，又在几秒后发了条新消息：「发错了。」

岑栀却不管不顾，顺势问道：「这会儿有时间吗？有法律问题想向你咨询。」

徐司衍：「现在？」

岑栀：「是。但在这之前，可以先跟我一起吃顿饭吗？」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

岑栀见了，一边忐忑一边期待。

徐司衍：「吃饭不必了。你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急，最好另约时间。」

他语气显得很公事公办，这让岑栀有些犯难。

恰好这会儿侍者进来上菜，祁泽便让岑栀先别管，转了话题。

有了这个切口，舒晚也没继续为难，大家很快聊起其他的事儿。

岑栀仍然盯着手机一动不动，脸上总归有一层阴霾久久未散。

耳边是舒晚他们欢快的声音，岑栀终于是忍耐不住心中的情绪，直言问徐司衍：

「如果我说，我是想跟你发展点什么，你会来吗？」

消息发过去后，岑栀才放下手机，心跳得格外快。

她到底在做什么……

等待回复时，岑栀抬眸，恰好与祁泽对上视线，彼此眼里都有点复杂。

她心里有那么一丝挣扎，很轻很轻。

而徐司衍的消息发了过来——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