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昭站在城堡的露台上，望着远处渐渐西沉的太阳。金色的余晖洒在领地的每一个角落，难得为领地笼罩一层温暖的光辉。

教堂的玫瑰窗也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斑斓的光芒。

随着太阳缓缓落下，中央广场上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领民。

这些日子以来，自由民和奴隶的界限逐渐模糊，此刻人们三三两两混在一起，不似之前般泾渭分明。

暮昭走下高台，穿过人群，站到了教堂前的台阶上。

她的举动让原本嘈杂的广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此前暮昭担心会有人私下煽动情绪，没有将投票的具体内容，告知给他们。

所以见领主大人走到教堂，众人的表情有些不解。

“各位领民，”暮昭开口，“我将宣布一个好消息，领地内将设立夜校，所有的领民们，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在这里免费学习。”

“夜校将会有老师教授知识，孩子们也能在这里得到识字等基础教育。”

听到暮昭的宣布，领民们好奇地窃窃私语，期间，有人壮着胆子问。

“领主大人，请问夜校都教些什么，您又为什么要站在教堂前？”

领民不懂弯弯绕绕，便问的很直接，暮昭也正好顺着他的的问题往下说。

“夜校将分为实践班和理论班，实践班将会教授技艺，例如锻造、种植、编织、建造、医疗。”

“理论班将会开设基础性的课程，第一步是教大家识字。”

暮昭的话犹如平地炸响一声惊雷，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真的吗？免费学习！”

“如果这是真的，我也想要学锻造的手艺。”

“太好了！我种的麦子有救了！”

“这可是神文，教会才有资格传授吧？我可以带我儿子一起学吗？”

“可是我还要干活，没有时间怎么办？”

领民们的情绪高涨，暮昭却接着说道：

“这些当然都是真的，如果夜校建立，将会为所有人提供免费学习的机会。”

“未来领地内会开放更多更难的订单，同时也会提供更高的报酬，通过夜校考试的人能优先接取。不过，”她顿了顿，在脑中又整理了一遍说辞，继续说道：“这需要拆除这座教堂，但我不会强迫你们接受这个决定。”

话音刚落，底下爆发了更激烈的讨论，争论的声音冲破了天，甚至有虔诚的信徒急红了脸，竟想要上台反驳，被马修一手推了下去。

“安静。”

暮昭放开声量，带着不容置疑。

“我清楚有些人信奉着自然女神。但想必你们也知道，如今的生活要比之前好多少。”

“而这些，并不只是每日在空荡的殿堂内祈祷，就能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你们足够聪明，就会想明白，相比供奉一座石像，相信我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她依旧平静，话语却简洁有力，直击要害，让原本过于激烈的人们也冷静下来。

暮昭下巴微抬，从容地迎接底下人们不可思议的眼神，语气中带着自信的笃定。

“今晚的投票，将由你们来决定，若同意的人数过半，教堂将会被改为夜校。”

说完，她让贝儿和约万开始分发投票用的纸片。

领民们接过纸片，有人沉思，有人低声讨论。暮昭静静站在台上，目光沉着的扫视着众生百态，她穿的朴素，但任谁也不会质疑她领导者的身份。

还未投票的人频频往台上偷瞄，试图看透领主大人的情绪。

暮昭面上不显，实际在心里暗自回味刚才的发言。

可恶，做好人失败了，感觉自己说的话像一个反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投票箱逐渐被填满。当最后一张纸片投入箱中，暮昭示意贝儿和约万开始计票。

广场上的气氛逐渐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两双忙碌的手。

终于，约万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投票结果——同意拆除教堂改建夜校的票数为78票，反对的票数为38票。”

话音落下，暮昭暗自松了一口气，赞成的票数比她想象的多，改建夜校的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虽说要尊重领民们的选择，但她也不想自己的计划被打乱，该庆幸弥萨什的领民们的信仰都不深。

她高声说道：“感谢大家的参与和支持。根据投票结果，我们将拆除教堂，改建夜校。而这座建筑的材料，将尽数投入到领地的建设中去，相信自然女神愿意用一座教堂，来换取领民们的幸福。”

最后一句话，纯属暮昭为了宽慰那些虔诚的教徒，若真有自然女神，她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贝儿率先给暮昭捧场，带头鼓起了掌。虽然有些人的脸上仍带着不舍和惶恐，但拆毁教堂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大多数人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弥萨什本就没有传教士来过，领民们都是追随着领主大人，才会也信奉自然女神。

可领主的荒诞昏庸，让他们受尽苦楚，自然女神只是逃避这种滋味的借口。

而现在，相比虚无缥缈的信仰，住在明亮的房屋里吃饱饭才更为真切。

夜幕彻底降临，广场上点燃了火把，教堂的轮廓在火光中显得庄严，暮昭抬头看了最后一眼，明早天光一亮，它将消失在弥萨什的土地上。

晨雾未散时，广场上已聚满人影。

此前教堂的位置已经被拆空了，连《圣经》上的金线都被暮昭派人分离出来，收入库房中。

今天是搭建夜校的第一天，也是领地第一项大工程，所有人都被暮昭聚集起来，参与建设。

索菲亚在人群中露出半个身子凑热闹，正托举着她的那双手臂，肌肉紧实有力，手腕处缠满布条，正是铁匠达里安。

暮昭微微一挑眉，她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马修尽职尽责地维持现场秩序，奥利弗显然已经跟领民们打成一片，红发在晨风中像面招展的旗帜，西瑞尔依旧沉默寡言，但神色更放松了，赫克托也比之前有精神一些，腰包里塞满了建造图纸。

“夜校建在此处。”暮昭展开一张大纸，指尖点在原教堂的位置上，“我们先打好地基，之后，赫克托带领工匠搭建框架，达里安负责锻造窗户等铁件，林奇带人编织一些草帘和竹篓......”

剩下的人一部分帮忙打下手，一部分有建造经验的独自制作桌椅、储物柜等物品，这次集体劳动，暮昭都将小红花作为酬劳，也算是助力奴隶们脱离奴籍。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设计图，更多的是一边理解一边干活，所以进度稳定且缓慢。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旧教堂的断壁残垣，林奇安静坐在橡树树荫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纷飞如蝶，干枯的草梗渐渐被织成遮光的帘幕，当第一片草帘完成时，旁边试图学会的人们，额前已经冒出了细汗。

熟悉编织的女人们勉强跟的上，可干惯体力活，原想来这边偷懒的男人们可就着急了。

他们的手指笨拙地绕动着，眼睛都看花了，却怎么也编不成形，眼前的少年虽然走不了路，文文瘦瘦的，可这手真是神奇了。

见实在做不成草帘，他们便也不浪费时间，急忙找新的活干了。

索菲亚背着小包穿行在忙碌的人中，为劳作的人们及时送上解暑的草药。

阿兰带着食材，在中央广场做起了大锅饭，艾登跟在一旁想要帮忙，却连大木桶的边缘都够不到。

在阿兰嫌弃的眼神中，默默走开了。

暮昭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虽然艾登是阿兰的儿子，并且年纪还小，连话都说不利索，但阿兰从不曾向她提起。

即便暮昭不介意，阿兰也没有将他带到城堡，留在身边照顾。

艾登也从不叫阿兰母亲，如今为了工作方便，阿兰搬到了城堡，而他却独自住在领地里，对此她的解释是，不能因为私事影响工作。

暮昭便不再问了，这的确只是阿兰的私事，那孩子在领地里能吃饱穿暖的，也并不可怜。

她只是出于好奇问出了口，要说可怜，也应该是拼死生产的阿兰才对。

食物的香气弥散在领地内，勾起了人们的食欲，他们匆匆放下手中的活，拿上自己的碗，很快阿兰面前就排起了长龙。

今天她做的是面包和青菜炖肉，又煮了一些消暑的茶。

在暮昭丰富的理论指导下，阿兰做出的面包非常松软，炒菜也没有吝啬放肉，甚至在她的要求下放了不少盐，此刻领民们都吃的很享受，往日里他们就算是有这些食材，也做不出领地首厨的滋味。

氤氲白烟升起，众人围坐在一起吃吃笑笑，为这处破败平添一丝烟火气。

暮色浸透领地时，今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沉默许久的西瑞尔突然哼起小调，沙哑的嗓音引得抱着木料经过的奥利弗驻足，红发少年跟着打起节拍，骑士剑鞘与夯土声应和，帮忙钉钉子的暮昭也染上旋律。

老约万点燃了第一支火把，跃动的火光里，马修在教少年们捆扎木头，赫克托用炭笔在橡木上画下笔直的痕迹。

如今的领地不再漆黑，温暖的光芒在夜色中跳跃，照亮了弥萨什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