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阳光明媚。

梁瑾妍对着镜子画眼线，第八次失败。

再有耐心的人也该抓狂了。

她一怒之下把妆全卸了，洗干净脸，涂个素颜霜完事。

穿衣服倒是没有化妆那么纠结。

梁瑾妍做过一段时间不露脸的穿搭博主，虽然流量不怎么样，被评论区评为“呃……这穿搭好像没什么参考价值，全靠博主身材在硬撑啊”，但是梁瑾妍自我感觉审美良好，很快就选出一套低调奢华松弛感的春日慵懒女神级穿搭。

——当博主这么久，她叠标签和关键词的能力已然出神入化。

全部准备好后，梁瑾妍出门。

那天在电梯里答应去同学聚会后，季煜哲加了她的微信好友，把她拉进了微信群。

毕业这么多年，很多高中关系好的朋友，渐渐都不联系了，最多在朋友圈点个赞。

不过在同学聚会的群里，大家聊着天，很快恢复到往昔的熟稔。于是除了晚上的大聚会，时间比较空闲的同学，自发按照小团队约了起来，有去做美甲喝咖啡的，有去网吧重品青春岁月的……

梁瑾妍和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顾晓琪，约了一起逛街。

尽管这些年会在朋友圈窥探到她的生活碎片，但真正见面，梁瑾妍还是十分感叹。

在商场门口的喷泉池边，顾晓琪一身小香风穿搭，长卷发优雅知性，妆容精致到每一个细节，正捧着咖啡小口啜饮，看到梁瑾妍来了，她眼睛一亮。

梁瑾妍说：“你变化好大！”

顾晓琪笑嘻嘻地撩了下头发：“是不是丑小鸭变白天鹅了？”

梁瑾妍笑道：“你什么时候是丑小鸭了？一直是白天鹅好吗。”

和现在的几乎有几分混血感的美艳不同，高中时顾晓琪的脸微圆，有点儿婴儿肥的意思，小圆眼，鼻梁没有现在这么挺拔，但也是恰到好处。梁瑾妍一直觉得她那时候很萌很可爱。

顾晓琪笑而不语。

她抿了一口咖啡，顺势打量梁瑾妍。

梁瑾妍今天似乎没怎么化妆，衣服也看不出来多讲究，上身穿的是宽大的浅绿色毛衣，下身杏色棉麻半身长裙，配一双小白鞋。这样的搭配，换了普通人必然显得整个人臃肿五五分，但在她身上，清丽灵动，犹如出水芙蓉。

顾晓琪说：“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高挑漂亮，随便穿穿都这么好看。”

随——便——穿——穿——？！

梁瑾妍如遭雷殛，不敢相信。

这明明是她精心搭配的！！！

沮丧两秒后，梁瑾妍认了。

……看来，她做穿搭博主失败，确实是有原因的。

秦襄墨和海运公司的老总在茶室谈完生意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只是这一轮谈完，还没有谈成。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谈得他心力交瘁。

往车后座一靠，秦襄墨扯开领带，先问助理：“同学聚会定的几点来着？”

助理答：“今晚七点。”

再问司机：“我们七点前能到景城吗？”

司机为难：“现在已经快六点了，我们回去至少得一个半小时。”

秦襄墨想了想，说：“没事，往回开吧。”

曾经他们作为一群高中生，聚会是去KTV。

现如今大家步入社会，聚会定的地点还是KTV。

不过和上学时局促的普通包厢不同，这次聚会，是班上有名的富二代秦乾宇出钱，不仅包了商K最大最奢华的包间——跟个宴厅似的，还准备了一桌昂贵的酒水饮料果盘甜点。

早来的人已经点了歌在放。

十年不见，很多人都变了样。

大家还有点儿拘谨，不好意思唱歌，只听听歌喝喝饮料聊聊天。

梁瑾妍和顾晓琪进来时，拿着话筒正准备热场开嗓的季煜哲“哇”了一声，笑道：“来了两个美女哦！”

声音被麦克风扩大，在包间回荡，惹得所有人都抬头望了过来。

梁瑾妍有点尴尬，很想用背包遮住脸。

顾晓琪没理季煜哲，拉着梁瑾妍找了空位坐下。

大约是因为美女入场，又喝了酒，刚才还矜持的男士们，忽然间纷纷有了表演欲，轮番上阵一展歌喉。

顿时，包间里全是充满自信的鬼哭狼嚎。

听得梁瑾妍和顾晓琪忍不住想笑。

七点多，人差不多来齐了。只剩下秦乾宇和秦襄墨没到。

季煜哲过来找她们聊天时，顾晓琪问道：“秦乾宇不来吗？他不是开了包间？”

“哈哈哈，包间又不用他亲自来开，助理定好就行，”季煜哲笑了笑说，“不过他说了会来，应该是太忙有事耽误了。”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到，秦乾宇推门而入。

“秦总！”有男同学大叫一声。

其他人也附和着起哄起来。

高中时，秦乾宇就是全校闻名的富二代，大家都知道他是天秦集团的小少爷，天秦集团旗下的商场、酒店、写字楼遍布全省，这些年在走向全国，风头无两。

那时候大家就喜欢叫他秦总，现在他在自家集团旗下子公司当总裁，叫秦总更是名副其实。

秦乾宇谦虚一笑。

他今天穿得倒是一点儿都不总裁，皮夹克，大背头，脚蹬马丁靴，径直朝梁瑾妍走来。

秦乾宇往梁瑾妍旁边一坐，伸手就去揽她的肩膀：“瑾妍，好久……”

梁瑾妍唰一下起身躲开，愠怒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秦乾宇缩回手臂，毫不心虚地眨眨眼说：“好久没见，情不自禁了。”

梁瑾妍：“……”

秦乾宇：“这么紧张干嘛，坐下吧。”

梁瑾妍没动。

秦乾宇状若无辜地笑道：“哎呀，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高中好歹追了你那么久，其实……我一直喜欢你，现在也是，这些年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噗嗤一声。

是顾晓琪笑出了声。

她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挪到梁瑾妍原来的位置，秦乾宇旁边，然后拍拍自己身边原先的位子，让梁瑾妍坐下。

秦乾宇冷冷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顾晓琪：“你好笑呗。”

在男同学们搞笑的歌唱声里，这一角的氛围显得凝滞、古怪、隐隐剑拔弩张。

季煜哲如坐针毡，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情况：“哈哈，现在只剩下秦襄墨没到了，听说他是创业开公司了，也挺忙的，对了，我当时给他打电话，他还说和梁瑾妍在一起，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和梁瑾妍……呃……后来才想起来他们是邻居。”

秦乾宇瞥他一眼：“你想什么呢，当年瑾妍可是说过，就算全地球的男人死光了她也不可能和秦襄墨在一起。”

拒绝他的话倒是温和很多，说她要专注学习，但是等毕业那天他再次向她告白，她又把他拒了。

这些年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她，是她让他品尝到了青春最大的遗憾滋味。

刚刚走进来，只需要一眼，他又被她牢牢吸引住了。

她几乎没怎么变，穿着简单，清纯美丽，长发黑亮如绸缎，笑起来甜美得像高中时期每一个冬日午后洒落进窗的阳光。

顾晓琪喝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斜睨秦乾宇：“你是不是忘了，瑾妍也拒绝了你啊。”

秦乾宇皱眉：“顾晓琪，你别胡搅蛮缠了行不行。”

“不好意思啊，”顾晓琪嘲讽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当初被瑾妍拒绝后，一边偷偷找我谈恋爱，一边对瑾妍说你多么喜欢她这件事很搞笑。”

梁瑾妍震惊：？？

还有这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秦乾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背着好朋友和她的追求者谈恋爱你就不搞笑吗？而且是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

他话没说完，就见顾晓琪手腕一扬，泼了秦乾宇一脸冷酒。

秦乾宇怒极反笑，抹了把脸，长腿在茶几上一架，睥睨顾晓琪：“你恼羞成怒了是吧，我告诉你，还是那句话，我对梁瑾妍是真心的，但是你跟瑾妍没法比，你没她漂亮，没她成绩好，性格也不如她……”

顾晓琪抓起茶几上的果汁杯，正要再泼他一脸，被季煜哲手忙脚乱地按下。

包间里其他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都好奇地看过来。

顾晓琪挣开季煜哲的手，拎起她放在沙发上的包，大步离开。

秦乾宇和季煜哲没动，但是梁瑾妍追了上去。

拉开包间门时，她差点撞在准备进来的秦襄墨的身上。

秦襄墨看着她：“怎么回……”

梁瑾妍已经头也不回地追着顾晓琪跑远了。

秦襄墨：“……”

他犹豫了一下，没进包间，转身往梁瑾妍她们的方向走去。

身后，包间门打开，秦乾宇和季煜哲也出来了。

季煜哲说：“洗手间在这边。”

正是刚才顾晓琪跑过去的方向。

……

顾晓琪对着镜子，仰着脸小心擦掉眼泪，不让它弄花自己今天的妆容。擦了一会儿，等到不再有泪水出来，她从包里拿出气垫补妆。

梁瑾妍站在旁边，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

倒是顾晓琪自言自语起来：“狗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克我，这可是我花了一个小时精心画的眼妆……”

梁瑾妍终于找到话头了，立刻附和她：“秦乾宇确实不是东西！”

她一说话，顾晓琪又要掉眼泪了。

顾晓琪吸了吸鼻子，愧疚地说：“对不起，瑾妍……”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啊，我又不喜欢秦乾宇，”梁瑾妍笑道，“你刚才还帮了我呢。”

顾晓琪抱了一下梁瑾妍，闷声说：“你真好。”

梁瑾妍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

等到她情绪缓过来，梁瑾妍问：“那你还要回去唱歌吗？”

顾晓琪咬牙切齿：“今天他出钱，我们不玩白不玩！”

梁瑾妍和顾晓琪出了洗手间，回包间。

刚好能看到洗手间位置的走廊角落，秦襄墨按灭刚抽了一半的烟，也慢悠悠地回去。

“秦襄墨来了！”

高中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男生兴奋道：“刚才还聊到你呢，粤语情歌王，赶紧来唱两首。”

“行啊。”秦襄墨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袖口，接过话筒。

梁瑾妍和顾晓琪已经换了个角落的沙发坐，现在周围清净多了。

顾晓琪感叹：“其实秦襄墨也很帅，我当年怎么没发现。”一颗心全吊在秦乾宇那棵歪脖子树上了。

梁瑾妍：“呵呵。”

顾晓琪有点不理解：“感觉你比讨厌秦乾宇还要更讨厌秦襄墨，为什么？”

时过境迁，她已经不太记得梁瑾妍和秦襄墨之间的恩怨，好像是那时候他俩的成绩差不多，竞争比较激烈。

但只是成绩竞争，不至于比秦乾宇还讨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