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约克医生的指引，米霍克和艾丝黛拉顺利穿过了一片荆棘树林，躲到了约克的诊所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海军多半想不到好不容易离开了包围圈的米霍克他们，会又偷偷回到海军的包围中间。

诊所很小，没有病房，只有一张检查用的病床。

艾丝黛拉现在就躺在上面，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加毫无血色。

趁着诊所值夜的护士在帮艾丝黛拉换上干净的衣服，约克也把自己简单地打理了一下，就是坏了的眼镜腿现在无处可修，眼镜斜斜地挂在鼻梁上。

但好歹比之前那副狼狈的样子好多了。

“约克医生，我帮这位小朋友换好衣服了…她的身上有个被灼伤的伤口。”护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些犹豫。

“医生，那孩子…”

“我知道，那孩子只是生了一种罕见病。”

约克医生打断了她，随即匆忙招呼她早些回家休息，今天他来值夜就好。

直到护士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已经换好一身干净衣服的米霍克这才从屋顶跳了下来，走进了诊所。

“她怎么样？”米霍克看着陷入昏迷的艾丝黛拉。

“先告诉我，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约克一边问，一边又快速地掀开了艾丝黛拉的衣服，看到了她侧腰上的那一处灼伤。

能忍到现在才问，约克都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见识多了，才够沉稳。

论谁看到一个快20岁的女孩，忽然之间变成了七八岁的样子，也该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但米霍克并没有给他满意的回答。

“不知道，”米霍克说着想到了房间里「被杀死」的那个大的「艾丝黛拉」，“但是多半和她的恶魔果实能力有关。”

“恶魔果实…”

约克只是听说过这种传说中的恶魔果实，知道这种东西有神奇的力量，但具体的他并不清楚。

他感叹了两句便也不再多问，开始专心检查艾丝黛拉的身体。

灼伤看起来像是擦枪走火造成的，不过幸好伤势不重，处理起来也很方便。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嘴里问道。

一瞬间，面前躺在病床上的小小的艾丝黛拉，和他脑海中那个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来求诊的孩子的脸，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约克恍惚了两秒，随即又清醒了过来，为艾丝黛拉安上了检测仪。

…

等约克结束了艾丝黛拉的身体检查，掀开帘子的时候，米霍克正坐在一边假寐。

一听到他的脚步声，米霍克瞬间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把约克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身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米霍克后，自己在米霍克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一起看向病床上的人。

“怎么样？”

就在约克以为米霍克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约克侧过头看他：“不太好。”

虽说样子变成了小时候，但是从身体数据上来看，仍然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因为身体变小而有或好或坏的变化。

不过暂时没有坏消息，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约克长叹了一口气：“我想你应该听那孩子说过，她以前是看得见的，至少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是正常的。”

“嗯。”

“后来，她的眼睛变得只能看到色块，而现在…但这都还只是个开始，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

“滴滴滴——”

话匣子刚打开，血检的报告就提示完成了，仪器正亮着红色的灯。约克连忙起身去看，然而他的脸色在看到一排排异常数据的时候，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言不发地重新坐回米霍克的旁边。

约克把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正在此时，米霍克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艾丝黛拉的床边，低头看着她说：“我会带她离开。”

约克猛地抬头：“不行，她不适合出海，她……”

话没说完，约克却忽然感觉到了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确实，不适合出海，没钱看病，难道就只能在这座偏僻的岛上等待奇迹吗？

约克沉思片刻，深呼吸了一口：“呼…我知道哪里有出海用的小船。”

米霍克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袋财宝，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约克知道，这小子不愿意欠他人情，所以在花钱买断交易。他也不客气，默默地收下了这袋子财宝，塞进了抽屉里。

…

在诊所里躺了两天，艾丝黛拉才幽幽转醒。

过分浑浊的意识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觉，久到她浑身都疼痛起来了。

艾丝黛拉慢慢地坐了起来，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与此同时，脑海中不断地闪过些模糊的声音，有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是同伙，这个女人和乔拉可尔是同伙！”】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小姑娘，你想清楚了，要包庇一个罪犯的话，那我们只能把你一起击毙了。”】

【“米霍克…”】

【“米霍克还没上船……”】

“米霍克……”艾丝黛拉嘴里喃喃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猛地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

“米霍克！唔……”

“嗯。”

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小孩子的艾丝黛拉，下床的时候一脚踩空，直接扑了出去。幸好被米霍克一把抓住了后衣领子，重新放回了床上。

听到米霍克的声音，艾丝黛拉顾不上别的，连忙惊喜地伸手抓住了米霍克的手。

“米霍克，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

“没有。”

“真的吗？”

一片黑暗中，即使米霍克就在身前，艾丝黛拉还是下意识想要靠接触来确认他的安全。

于是，她下意识抬起了手，想要去摸摸米霍克的脸，但手刚伸出去就僵硬了一瞬。

她手指动了动，默默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下一秒，指尖就触碰到了柔软又温暖的地方。

“米霍克？”

“嗯。我没受伤。”

米霍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却弯着腰，任由艾丝黛拉的手指在他的脸上小心划过。

大概过了几秒钟，看艾丝黛拉确认好了，米霍克便直起了腰，拖着一张椅子坐到了艾丝黛拉的床边。

床头放着一叠面包片，上面涂抹着薄薄一层莓果果酱。

米霍克拿过餐盘，抓着艾丝黛拉的手，让她能摸到餐盘，才松开了手指。

艾丝黛拉愣愣地伸手摸到了餐盘的里面，戳了戳，正好戳到了尚且温热的、软软的面包片。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腹中空空的强烈饥饿感。

她拿着面包片，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直到两片面包下了肚，才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吃饱了，脑子就开始清醒了。

所以艾丝黛拉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米霍克？！你怎么还在这？快趁着海军不在离开这里。”她压低了声音，抓着米霍克的袖子说着。

可米霍克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别的反应了。

艾丝黛拉听得着急：“米霍克！”

“嗯。”

相较于艾丝黛拉的焦急，米霍克却显得很淡定，还抽空拿走了她手里的餐盘，放到了一边。

他双手松松地相扣着，往后靠坐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她，话题一转：“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留的血液？”

“诶？”

艾丝黛拉被米霍克突然的问题问懵住了，她呆了两秒才摇了摇头。

“我用了的…”在用分裂体把海兵引开的时候。

话没说完就被米霍克生硬地打断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不用我留给你的血液，把他们赶出去。”

米霍克的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艾丝黛拉，如果她看得见，就会发现米霍克现在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

可惜她看不见，也没法从米霍克和往常一样平静无波的语气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所以艾丝黛拉只能小声地坦白：“我…你要出海了，攻击海军…会给你惹麻烦吧？”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米霍克的心情也并没有好起来，他少见地皱起了眉，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我本来就是海贼，还会怕惹麻烦吗？”

连带着语气都强硬了些。

艾丝黛拉敏锐地感觉到了米霍克似乎在生气，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可是…米霍克你讨厌麻烦…”

“……”

米霍克一垂眸，就看到了艾丝黛拉脸上纠结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和艾丝黛拉扯这个问题就是浪费时间。明明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没办法三言两语就教会她，不需要讨好他。

米霍克默默地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米霍克的眼前瞬间浮现那天晚上的场景…如果小艾丝黛拉才是本体的话，那那个躺在血泊里的艾丝黛拉就是分裂体了。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分裂自己会让艾丝黛拉变得这么小。

关于这个问题，艾丝黛拉比米霍克更疑惑。

她只能简单地将那晚的事复述给米霍克听。

“那天晚上，我的分裂体时效快过了，我就想收回分裂体，结果就在这时候，我被海军发现了…”

当时的情况有些紧急，海军一圈又一圈地围了过来。艾丝黛拉顾不得多想，怕给米霍克添麻烦，但是又觉得海军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她、放过她。

以往，艾丝黛拉从来没有想过要分裂自己，毕竟分裂一个不能晒太阳、看不清东西的病人，对她来讲根本没有用。

但就在那个时候，她决定试着分裂一个自己，而且要是那种足够稳定的，不能一刀就回到自己身上的本体。

这么想着，艾丝黛拉就发现自己的力量被抽空了大半，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海军闯进屋子以前，她拖着无力的身体，挣扎着移开了床边的挡板，钻了进去。

“…分裂体不能说话，海军以为我是拒不回答，所以拿着枪威胁我的分裂体，我想用分裂体把他们引出去，结果不小心枪走火了。”

因此，米霍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会是倒在血泊中的分裂体。

“那些血迹，是拟态。”

米霍克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当时的场景都让他忘记了，艾丝黛拉对自己能力用的最好的就是拟态了。

“嗯，不过这次枪伤返还到了我自己的身上……”艾丝黛拉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侧腰。

也正是因为枪走火了，才让她想到，自己可以用拟态假装被打死了。

米霍克点了点头。

虽然关于艾丝黛拉为什么会变小还有一些摸不透的地方，但也有了很多新的发现。

他忽然站起了身，准备往外面去。

“米霍克，你要走了吗？”艾丝黛拉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明明刚才还在让米霍克快出航，结果现在米霍克刚起身，她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我，我是说，你路上…”艾丝黛拉连忙收起了刚才的情绪，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是我们。”

“什么？”

米霍克定定地看着她：“不是我要走，是我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