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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来传话的茂才闻言一怔。

这是……不欢迎侧妃娘娘?

沈将时靠坐在八仙椅上,指尖轻抚过着蜀锦袖缘上的金线暗纹。

就在茂才犹豫要不要开口请罪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上首太子发了话。

“请进来吧。”

茂才忙不迭应是,快步走了出去。

须臾之间,珠链脆响,顾姝臣那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露了出来,手里抱着一把跟她一般小巧玲珑的柳琴盈盈而入,月华裙在琴下微微荡漾开,裙摆下绣鞋翘起的鞋尖隐约可见。

“妾给殿下请安。”顾姝臣蹲身行礼,乌发下眉眼如画,珍珠步摇在耳边轻摇,颇为楚楚动人。

沈将时呼吸一滞,默默移开眼睛:“坐吧。”

顾姝臣轻车熟路到上次的位子坐下,宫女默默把琴踏放在她脚下,退了出去。

“殿下,您现在忙吗?我给你弹琴吧!”顾姝臣一双眉眼弯弯,看着沈将时笑道。

沈将时端起茶杯啜一口,不紧不慢说道:“你还会弹这个?”

顾姝臣点点头,忍不住开口炫耀道:“嗯,我幼时师承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琵琶手,弹得可好啦。”

听了她的话,沈将时面色没有丝毫动容。本朝鼓励女子读书,闺中女子多文思巧妙,也会那么一两手丝竹,多是弹琵琶的,像她这样弹柳琴的确不多见。

怕不是畏惧琵琶难学,才选了个简单些的来糊弄吧。

沈将时心里轻笑,面上却是不显:“那你弹吧。”

顾姝臣低眉浅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素手捻着玳瑁拨子,左手按弦,右手在弦上那么一扫,一声弦音破空而来。

只第一下,沈将时便有些惊异。

顾姝臣垂眸专心看着琴,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低垂的鸦睫在白皙的小脸上落下蝶影,一贯妩媚动人的面庞上全然是专心致志的认真,却没有丝毫撩拨之意。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纸打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鬓间步摇随着她手指的起落轻摇,跳跃之间熠熠生辉,搅动了满室的沉香。琴声跌宕轻灵,从她指尖淌出。

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沈将时缓缓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忽然觉得有些荒唐。那个拿着糖人撞进自己怀里、又在御花园里平路摔倒的顾姝臣,此刻竟然娴雅庄严,犹如壁画上抱琴下凡的神女一般。

屋里顾姝臣弹得认真,屋外魏有得站在廊下,看着继圣阁里冒芽的新柳,听着耳边如清泉解冻般的琴音,暗自叹着气。

人都说“曲有误,周郎顾。”这得要曲先有误,周郎才会顾。这侧妃娘娘要强得很,泠泠四弦上手指翻飞,愣是挑不出半分错处。这让太子殿下怎么怜香惜玉一下?

一曲毕,顾姝臣微微泛红的小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意犹未尽地向沈将时行一礼。

“妾献丑了。”她口中这样说着,可眼中的洋洋自得,可一点也看不出谦虚的意味。

沈将时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手指捻着茶盏上的冰裂纹,轻笑道:“尚可入耳。只是你这曲《折桂》该用琵琶,柳琴终究失之纤巧。跟宫里无法相比,你这样的技艺,倒是埋没了当年那位琵琶手。”

听到他的话,顾姝臣撇撇嘴,暗自腹诽着。

毒舌,就你毒舌。

“我这柳琴便是取巧粗物,既然殿下喜欢听琵琶,那就找许娘子好了。”她哼一声,捏紧了手里的拨子,面上有些不满。

沈将时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许氏当年一曲琵琶也是得了母后亲赞的,确实比你强点。”

“既然殿下这样说了,那我以后不再给殿下弹就是,省得污了殿下耳朵。”顾姝臣一咬牙,草草蹲身行礼,裙裾扫过琴踏,转身便要走。

“孤说你可以走了吗?”沈将时轻笑,“这琴虽俗,倒也称你。”

这是含沙射影借物喻人起来了!

顾姝臣气得小脸通红,转身驳道:“殿下倒是不俗,倒也不见殿下会弹琵琶。可见这器乐跟人是没关系的了。”

沈将时淡定端起茶盏:“孤是男子,自然没那些心思。”

顾姝臣立马反唇相讥道:“不见得。东城的侯府萧公子就会弹琵琶呢。”

沈将时的动作一顿,心头倏地一紧,渐渐笼上一阵寒意。

“你怎么知道的?”他眸光一沉。

顾姝臣情绪上头,丝毫没有察觉沈将时不悦的神色,依旧自顾自说着:“我听说的呀。清河郡主说,那萧公子弹得极好。”

想起昨日的事,沈将时心里冷笑一声。

连那不成器的萧氏会弹琵琶的事都能打听到,怎么不打听打听太子殿下的样貌。马上要成婚了,连人家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还连着两次认错。

世上没有比她顾姝臣更没心肝的女子了。

沈将时心里莫名感到一阵郁结烦躁,口中却固执说道:“他那三脚猫功夫……也就在太后面前取取巧。”

顾姝臣却摇头,一副“你不懂”的模样:“非也!听我兄长说,他轮指犹如落珠一般呢!尤其是《山语曲》,弹得特别好!”

“啪!”

沈将时手中茶盏落在桌面,清脆一声打断了顾姝臣滔滔不绝的夸赞。

沈将时怒从心起,那姓萧的不过一个纨绔,也配得她这样崇拜?

他忽然起身,玄色蟒袍角略过她淡粉裙裾,桌案的一盒南海珍珠被他衣袖扫落,掉落一地荧光。

“如此看来,侧妃竟然还不如一个男子技艺高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无辜样的顾姝臣,神色冷冷,眼中晦暗不明,“既然这样,明日辰时,侧妃就来继圣阁把《山语》弹三十遍。”

说罢,他广袖一甩,疾步走了出去。

外面魏有得正眯着眼睛看早春的太阳,听到屋里动静,吓了一跳。

这这这……刚刚还好好的,两人怎么好像闹起来了?

他正不知所措,就见太子殿下只身一人沉着脸出来了。

这是……被侧妃娘娘气着了?

魏有得忙不迭闪进书房,却见顾姝臣不悦地嘟囔着,正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捡珍珠。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又瞅瞅拢着裙子蹲在地上的侧妃,魏有得突然觉着,这空气里怎么隐隐透露着些酸意呢?

…………

回了长乐阁,顾姝臣就坐在美人榻上生闷气,连眉音来找她,她都没理。小鸟儿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顾姝臣鬓边摇晃的步摇。

封嬷嬷含着笑走过来,给顾姝臣上几块糕点。

顾姝臣刚想伸手去拿,看到封嬷嬷,刚触碰到糕点的指尖又缩了回来。

“嬷嬷,”她耷拉着脑袋,略带责备地开口,“你今日可把我害惨了。”

封嬷嬷显然也听说了今日里的事,笑着摇摇头:“未必就如娘娘想的那般呢。”

顾姝臣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趴在桌子上,嘟着嘴。

三十遍《山语》!她的手指不得痛死。平日里她练琴,都极其爱惜自己的手指,弹一刻钟就要稍作歇息。想起今日太子黑着的那张脸,她就欲哭无泪。

自己到底哪一句话说错了?他突然那般生气?

是嫌自己琴技不佳,糟蹋了名曲?

还是说……自己不该拿他和萧公子比?

顾姝臣撇撇嘴,自己不过随口一提,那这太子也太小心眼了吧!

她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用力嚼着。

沈将时,小心眼!沈将时,大坏蛋!

就这样气了一上午,用了午膳后,顾姝臣开始担忧自己明日的处境来。

不会真要把自己关在继圣阁里,面对太子的冷脸弹三十遍琴曲吧……

顾姝臣感觉自己指尖隐隐作痛,赶快又把琴抱了起来,开始弹奏《山语》。

若是明日自己弹得炉火纯青,太子总不好意思再罚自己了吧!

绣楼里琴声响起的时候,张孺人正在几案前描花样子,听到泠泠琴音后,手中笔顿了顿,抿唇一笑。

“是侧妃娘娘在弹琴呢。”小棠走到窗前,“这声音真好!想必是一把名琴。”

“是呀。”张孺人放下笔走到窗前,“是古曲《山语》。”

“娘子,我们是不是也该学些什么。”小棠听着琴音,笼上愁云,“当年在张府没个契机……”

张氏摇摇头打断她:“我又不爱见那些,何必费那事。”

“可万一殿下喜欢……”小棠还是坚持,“琵琶难学,更何况又有许娘子;柳琴有侧妃娘娘……不如娘娘去学月琴好了。”

张氏坐回案前,嗤笑一声:“若是殿下无意,费再多的心思有什么用?”

小棠闻言不再说话。她家娘子虽不闻窗外事,但是她们这些下人,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太子留宿长乐阁、深夜去探望,又连着两次让侧妃进书房这些事,她还是知道的,心里不由为张氏委屈。

明明张孺人早一年进东宫,当时怎么没得那样的待遇。

张氏却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又静静提笔描了一会儿,直到手腕有些酸胀才停下来。

一双明眸看向窗外琴音传来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恐怕……有些人要着急了。

果然,月华阁刚得了信,许良娣就抱着琵琶匆匆忙忙往继圣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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