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吧,谁要跟你成亲?”
云知微听见有人说话,回头看去。
一个黑衣少年倚门而立,背后是浓郁的夜色和氤氲的圆月,似乎是刚从外面进入祠堂。
隔着泪眼,她看不清少年的容貌,但其身形却极为熟悉。
心脏没来由地重重一跳。
她抹了一把眼泪,瞪大眼,看清少年样貌后,猛地起身,手中苹果核啪嗒一声落地,音量陡然抬高:“小师兄?”
裴浔之抬了抬下巴,喉咙里闷出一个散淡的“嗯?”声,算是应了。
云知微飞快看了一眼供桌上那盏黑漆漆的命灯,又转过头来,视线牢牢钉在裴浔之脸上,声音疑惑:“你是谁啊?”
裴浔之本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但视线在云知微那泛红的眼尾上逗留一瞬,还是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你说呢?”
摆出一脸“不然呢”的表情。
云知微在原地定了片刻,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伸出手,抓起供台上一个大苹果,毫不留情地朝裴浔之扔去。
“……!”
按照常理来说,裴浔之就算只有三境修为,凭借他高于常人的反应,也是能轻松躲过的。
问题是,他万万没想到云知微前一秒还在痴人说梦要与他成亲,后一秒竟然直接对他动手了!
再加上他在棺椁中沉睡了整整三日,手脚酸软无力,于是身形慢了一瞬,到底还是被裹着五境灵力的苹果狠狠砸中腹部。
他人一晃,脚步虚浮后撤,却恰好被该死的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祠堂门口。
裴浔之捂着腹部,整个人都懵了。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用一个苹果打趴下。
云知微几步跨上前来,一把揪住裴浔之的衣领,气势汹汹道:“就你一个才三境修为的小弱鸡,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冒充我小师兄!”
作为修为更高的修士,是可以看出修为更低者的具体境界。
她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少年的修为只有三境。
况且,这人眼眸黑白分明,而小师兄的瞳孔里有淡淡的紫色。
云知微居高临下,抬脚利落跨过裴浔之的腰腹,将自身重量压下去,伸手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乱摸,生气道:“你到底是谁!赶紧把面具摘下来!怎么摸不到!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幻术!”
裴浔之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云知微,却推不动。
他怒道:“摸完了吗?有面具吗?幻术?什么幻术?三境的幻术你一个五境能看不出来?什么脑子啊难怪一直滞于五境!你这人有没有脑子!蠢!”
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堂而皇之地骑在身上乱摸,裴浔之想死的心都有了。
唯一庆幸的是,孤山聿那厮没有在此,否则,不出一日,整个九州都会知道此事。
云知微的情绪更加激动:“你承认了吧你就是三境!小师兄根本不会说我蠢!小师兄最温柔了!哪像你!又弱又凶!”
裴浔之原本在气头上,但听到“温柔”二字时,面部表情一滞,怒容露出怀疑的神色。
他突然拿不准了。
云知微口中的“小师兄”,说的是他吗?
“你这人居心不良,定然是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易容法子!我要抓你去见宗主!”云知微起身,同时死死揪住裴浔之的衣领,将他往上拽。
被强行拽起来的裴浔之闻言,巴不得云知微这么干,冷笑:“知道路吗?不知道我带你去啊。”
“不必如此麻烦。”
就在此时,一个和蔼低沉的声音响起。
云知微扭头一看,远处廊下昏黄宫灯中,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男子,广袖长袍,仙风道骨,看不清容貌,但能感觉到其深不可测的修为所带来的威压。
紧接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瞬移到了祠堂门口,完全没看清是怎么过来的。
他虽须发皆白,面容上也有不少风雕霜刻的皱纹,却并未因此而显得衰老,只让人一看便觉得踏实心安。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及胸的白胡须上,竟用彩色发辫扎着一个蝴蝶结,咋一看上去,十分格格不入,活脱脱像个老顽童。
此人便是天墟宗的宗主,万悟常。
“宗主宗主!这个人假冒小师兄!”云知微迫不及待地先告状,然后手一撒,松开裴浔之,十分有礼貌地朝万悟常行了一个礼。
“……”
裴浔之猝不及防地被云知微松开,上半身往后一坠,腰差点磕在门槛上,好悬他腰腹好,及时滞空,一咬牙重新站直了。
万悟常和蔼可亲地拍拍云知微的头:“来,外面风凉,进祠堂说。”
走进祠堂,关上门,他看向云知微,白色的眉毛下弯了弯,夸赞道:“很好,是个心怀正义的孩子,遇见奸邪,及时出手。天墟宗和九州,需要你这样的好孩子。”
云知微又激动又开心。
第一次同宗主说话,她就被夸奖了!
她无视裴浔之嫌弃的眼神,背脊打直,脖子上拉,下巴抬起,整个人像日光下一株骄傲的向日葵:“谢谢宗主!”
裴浔之额角一抽,在心里暗骂:小人得志的孔雀。
“不过呢,他并未假冒。”万悟常笑眯眯地指了一下双手抱臂靠在门上的裴浔之。
云知微一愣:“啊?”
裴浔之冷哼一声,歪头看云知微:“听清楚了吗?我就是……”
万悟常笑容可掬地打断裴浔之:“他是裴浔之的胞弟。”
裴浔之话没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云知微也是一惊。
她知道,小师兄是神都裴氏的二少主,上面有个兄长,是为大少主。
可她从未听说,裴氏还有个三少主。
但这话是从众人敬仰的宗主嘴中说出的,云知微下意识就选择相信。
可心里还是有疑问,于是她扭头去问裴浔之:“那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地来这里做甚么?”
裴浔之耸了耸肩:“你不也大半夜的在此?”
云知微指了指自己刚刚跪过的蒲团,理直气壮:“我来祭奠小师兄啊!”
裴浔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地上有本《微芒剑术》,立刻在心里将孤山聿那厮暴锤一顿,然后暗骂蠢货才会买这种假冒伪劣,回答道:“我也来是祭奠我兄长,有问题?”
他已经猜到宗主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尚在人世的原因,于是从善如流地跟着胡说八道。
云知微辩驳道:“我这是因为白天长老不让我在此,我才晚上出来,可你……”
万悟常打断两人的对话,慈眉善目地冲云知微招了招手:“好孩子,来。”
“噢噢。”云知微乖乖地跟在万悟常身后。
两人走到祠堂的东南角落里。
云知微好奇道:“宗主,怎么了?”
万悟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裴浔之,转了一下身子,背对他,方才压低声音,道:“他啊,是神都裴氏的私生子。”
云知微瞳孔扩大,嘴巴拗成一个圆,惊讶地小小声“啊”了一下,心道难怪不曾听说。
万悟常叹了一口气:“他在裴氏地位甚是低微,等同奴仆,无法以兄弟身份参与祭奠,故而深更半夜前来。”
云知微恍然大悟,忍不住瞄了一眼裴浔之,露出同情的神色。
但她好奇心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既是私生,便不是同母吧?为何容貌这般相似呢?”
万悟常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滴水不漏道:“他呢,与浔之同父,原本的模样与浔之也有五分相似。但因私生子的身份,无法享有同等待遇;可同时,他又特别钦佩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爱恨相生导致心态扭曲,便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自己易容为裴浔之的模样。”
云知微听得头大,握拳顶了顶太阳穴。
虽然父母早逝,可云衔山长兄如父,她在他毫不保留的宠爱中长大,虽说没有锦衣玉食,但只要她表露过想要什么,云衔山都会想方设法地给她。
周围长期接触的人里,最讨厌的就是罗不敢了;但即便是罗不敢,也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也会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上前,窝窝囊囊地求他们别欺负她。
她过得太幸福了,所以不太能理解万悟常所描述的这种幽微阴暗的复杂心理。
“我知道了宗主,他是个可怜人。”云知微给出一个简单的总结。
万悟常厚着一张老脸,不动声色地颔首,和颜悦色地循循善诱:“对,他以后也会加入天墟宗,你们同门之间一定要互相爱护;你若没有旁的事,且先离去罢,我还有话同他讲。”
云知微乖巧点头:“好的,我会的,宗主放心。”
一旁的裴浔之正抱臂倚门,兀自思索帝王骨的事。
少顷,一抬眸,见云知微已结束和宗主的对话,走到蒲团边,捡起地上的《微芒剑术》和她吃剩的那个苹果核,一道收回灵戒中。
然后,她走过来,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裴浔之愣了一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名字骤然浮现在脑海中,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裴濯。”
“裴濯。”云知微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蹦出两个字,“加油。”
在裴浔之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云知微捡起方才砸他用的那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啃一大口,然后打开祠堂门,离开。
一团嫩鹅黄逐渐没入夜色中。
裴浔之额角一抽。
蟒蛇残肢,供奉死人的苹果,砸过人的苹果。
还有什么是她不吃的?
他拧着眉,将祠堂门重新关好,靠在门上,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度过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荒谬的一日。
他看向一脸淡定的万悟常,问:“宗主,你跟她说甚么了?她让我加什么油?”
万悟常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言简意赅地回答:“哦,我说你是裴氏私生子,性情古怪。”
“……”
裴浔之先是无语,随即想到以后不会跟云知微有什么交集,于是将这事抛到脑后。
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供桌上的那盏黑漆漆的命灯,问万悟常:“宗主为何要营造我已死的假象?”
那盏命灯,并非他本人的。
万悟常一挥手,祠堂内的灵力如水波一般快速流动起来,一眨眼编织成一张静音灵罩,将两人罩住,形成一个封闭的谈话空间。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拍了拍裴浔之的肩膀,恭贺自己这位旷世奇才的弟子:“浔之,做得不错。你如今才十六,却已晋入绝圣境,便是帝主本人,也是弱冠之年才晋入的。”
裴浔之不仅没有欢喜,反倒一脸耻辱,语气里满是自我嘲讽:“宗主谬赞了,我帝王骨被夺走,实在无用,断不敢同帝主他老人家比。况且,这本也没什么,裴氏族中也曾有人于十六晋入绝圣。”
闻言,万悟常眉心一动,一丝怅惘于眸中一闪而过,喃喃道:“裴见霜啊,可惜了。”
听万悟常直言不讳地说出这个名字,裴浔之微微凝眉。
神都裴氏,在他之前也曾出过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名唤裴见霜。
也是十六晋入绝圣境,并于帝主试炼中拿到九州帝王印,是当之无愧的九州第一人。
可惜,后来与天外妖域的妖勾结,使神都蒙羞;神都将其从裴氏族谱中除名,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裴见霜”三个字。
“此人与妖域勾结谋害九州,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可惜的。”裴浔之毫不同情道。
此乃神都内务,万悟常身为外人,不便多作评论,于是将话题转到正事上:“说你的事吧。我赶到蔚州郊外时,为你护法的六位长老已死,好在你并无大碍。”
“但是,除了你们七人之外,地上还有这些东西……”
万悟常一边说,一边从灵戒中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轻薄水晶片,上面拓印着他当时看见的场景。
一间三面宽的房间里,裴浔之和六位长老浑身浴血,躺在地上。
除他们七人以外,还有数十具尸体。
而万悟常之所以称呼这些尸体为“东西”,是因为他们同崔九斯一样,身上各处长出了妖物的肢体:耳朵里长出尖而长的鸟喙、头顶冒出粗大蓬松的熊尾、眼角伸出柔软的蚂蚁触角……
完全不同的物种被强行拼凑在一起,十分诡异,看得人毛骨悚然。
裴浔之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尸体,并在他们的眼睛上稍作停留,然后问万悟常:“宗主可曾检查过这些妖物?可有碧瞳?”
万悟常听到“碧瞳”二字,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旋即摇头否认:“没有。怎么了?”
“我昏迷时,见过一双碧瞳。”裴浔之回忆道。
九州人的瞳仁,或玄或棕,只有天外妖域的妖或是九州的妖灵,才会有这种奇异艳丽的色彩。
他清楚地记得,在被割帝王骨时,他被痛醒,恰好对上一双碧瞳。
它们威压感十足,其中弥漫的杀意让裴浔之都觉得心惊;料想是一只十分厉害的妖,妖力大抵到了“末、辅、恶、绝”中的“绝”,相当于九州修士的绝圣境。
“看来是逃走了,若能抓到,或可查明仙庭那些狗究竟在搞什么鬼。”裴浔之惋惜道。
他直接认定这是仙庭陆氏的手笔,万悟常没有反驳。
理论上,仙庭陆氏和玉京崔氏,都有动机。
他们都想要九州帝印,只要裴浔之一死,就会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但是,玉京崔氏势微,族中青黄不接,并没有拿得出手能去争夺帝印的修士。
就算杀了裴浔之,仙庭也还有一个据说能与裴浔之匹敌的陆玉珩;所以,诛杀裴浔之,对玉京来说,风险高收益小,不划算。
而风险低收益高的法子,是坐山观虎斗。
因此,近百年,玉京两耳不闻九州事,集中精力一心培养族中精锐,尽力维持摇摇欲坠的三大世家之名,好苟到另外两家两败俱伤之日,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对裴浔之下手,有动机且财力实力兼备的,只能是仙庭陆氏。
可仙庭又不敢明面上与神都撕破脸皮,从而导致两家直接开战,于是只能在背地里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裴浔之甚至怀疑,“一步登天”一事也是他们搞出来的。不然,为何恰好在他绝圣渡劫快到时,突然冒出个“一步登天”?
当时,他知道自己绝圣渡劫快来后,本不打算下山做任务了;但“一步登天”用了妖血,事关妖域,他不得不去。
这不就是在故意引他离开天墟宗,方便动手么?
万悟常摸了一把白色胡须,问裴浔之:“你可知对方是怎么对你动的手?”
裴浔之一边回忆,一边思索。
一开始,他们调查到的是,一步登天的源头是蔚州的济世堂,于是这才有了去蔚州的任务。
刚到蔚州郊外,尚未进城,裴浔之的绝圣渡劫就来了。
于是,裴浔之进入渡劫芥子中,同他一道下山的六位长老,在芥子外结下护法大阵,防止外界干扰。
一切都很顺利,裴浔之扛过了天降雷劫,成功晋入绝圣境。
他还记得,刚出芥子时,一位叫谭峥嵘的长老满脸激动地抱住他大吼一声“太好了!”。
接下来,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回忆到这里,裴浔之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一字一句道:“挖我帝王骨的,是那六位长老之一。”
按常理来讲,既已是绝圣境,又怎会被人将帝王骨夺了去?
这其中的关窍在于,成功晋入绝圣境后,人会有一个弹指瞬间处于混沌期:意识模糊,四肢无法动弹,宛若初生稚子。
所以,定是某位长老抓住这个时机,对他下手了。
万悟常问:“是谁?”
裴浔之毫不犹豫:“谭峥嵘,我脱离芥子后,他是第一个接近我的。”
“他定是趁机给我下了迷药,然后杀了另外五名长老,再挖出我的帝王骨。”
万悟常颔首:“在理,不过此人已死,口无对证,倒是让仙庭侥幸逃过。”
若有真凭实据,神都裴氏得知,必定会找仙庭讨要公道,在帝印尚未认主之前,两大世家就开战,九州必乱。
“我更好奇的是,是谁出手救了你?”
闻言,裴浔之一愣:“不是宗主您?”
万悟常摇头:“不是我。”
他脑子里划过裴浔之说的“碧瞳”,心里想:难不成,是那位?
与此同时,裴浔之在记忆里捕捉到一个东西:无回剑的气息。
当时,他明明动弹不得,无法使用无回剑,气息何来?
难不成,是他?
两人心里有了猜测,但都选择保持沉默。
大致理清了来龙去脉,对于一时想不到答案且无害的事,裴浔之选择暂且放到脑后。
他对万悟常道:“宗主,我要去寻帝王骨。”
万悟常奇道:“去何处寻?你感应到了?”
帝王骨是无法被销毁的,一定还在;而若它尚在九州,裴浔之便能感应到它。
裴浔之摇摇头:“我醒来后试过,感应不到,只能说明,它如今不在九州,在妖域。”
万悟常似乎反对他去妖域,沉吟片刻,缓和道:“浔之,你有两条路……”
“不,只有一条路。”裴浔之不怎么礼貌地打断万悟常,语气坚定,“去昆吾山,入妖域,在明年帝主试炼前,把帝王骨找回来。”
万悟常摸了摸胡子,轻叹一口气:“帝王骨虽人人向往,但不见得是个好东西;它既是帝主馈赠,也是掣肘……我建议,你从三境开始修炼;于你而言,这并不算难事。”
裴浔之态度更加坚决了:“不行,来不及参加帝主试炼。”
“在裴氏,只有我能拿到九州帝印。”
“何必把自己逼这么紧?”万悟常无奈,哭笑不得,似乎不大理解年轻人的执拗,“你们裴氏族中,不还有你兄长吗?”
“他?我算过,他得再修个百八十年的才行,裴氏等不起。”裴浔之回答。
他语气认真,没有半点鄙视之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旁人听上去,只觉得欠揍。
万悟常胡子一抖,心想:你兄长居然没有对你痛下杀手真是算他脾气好。
他知道犟不过裴浔之,于是不再劝他。
“那可要告知神都?你如今孤身下山,若是仙庭和玉京知道你还活着,定会痛下杀手。不如让神都暗中派人保护你。”
裴浔之摇头拒绝:“不必。”
裴氏族内并不干净,若是消息传到神都,被派出的不仅仅是保护他的人,还会有杀手。
万悟常似是了解神都的情况,没有多问,允了裴浔之:“行,三日后有一支队伍去蔚州清妖气,你且同去罢。”
这种由内门弟子组成的低级修行队伍,基本每隔七日就会有一支从天墟宗出发,遍布在九州各地执行一些没什么难度的任务,没人会注意。
谈话结束,静音罩无声消弥。
万悟常想了又想,不放心地补了一句:“给你一百日。若一百日内拿不到,就回宗门来;你若不回来,我可就亲自来拿人了。”?
裴浔之走到祠堂门边,推开门,手扶门框一笑:“谢宗主厚爱。”
他转头,出门,留给万悟常一个绝不回头的背影:“若拿不回帝王骨,就当裴浔之死在妖域了。”
是的,他必须拿回帝王骨,稳坐绝圣境,拿到九州帝印,让神都裴氏一统九州!
曾许帝王志,九州第一流。
少年挥挥手,背脊孤决如剑,浑身散发出一股拿不到九州帝印就去死的狠倔桀骜劲儿,一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