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宋昭衡只是用自己那双很少起波澜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许惜弱，黑到发沉的眸子看不出别的情绪。
自己，是被抛弃了吗？
他在图书馆坐了一中午，尽管如昨日一样带了习题册，但脑中混乱的思绪如潮，根本没办法动笔。
为什么能随意拨弄他的情绪之后又能当作没事人一样，显得自始至终都是他在大惊小怪般。
可他，明明没有做错事。许惜弱用来消遣的游戏被他有点当了真似的，此时竟真的生出了几分被主人无理由抛弃的狗的委屈。
还是一言不发，许惜弱被盯得都发毛了。
这几日许盎卿去外地出差，得要个两三天才能回来，走之前说他回来之后会找宋昭衡聊聊，要是确实优秀，让他来教许惜弱也未尝不可。
至于愿不愿意，砸钱就是了。
没记错的话，宋昭衡的母亲还在住院吧，为了方便照顾转入省医院的母亲，他也跟着转学，最终进了答应免学杂费还给予补贴的盛宜。
“宋昭衡，你有点粘人了，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边说着，宋昭衡还边往前走了一步，让大小姐只能直视这个问题，这个能左右他心绪的问题。
两人的身高差使得宋昭衡校服上单调清新的皂角味裹住了许惜弱。
许惜弱的指尖抵住了宋昭衡的胸膛，“你再靠近一下试试？”
自以为很凶的放着狠话吗？其实像只亮出爪子对人哈气的猫。
但看着许惜弱不肯退让的眼神，宋昭衡还是默默拉开了距离，用极为委屈的语气说。
“我今天一个人在图书馆等了很久。”男生垂着眸，嘴角下撇，眉间还轻皱。
宋昭衡不敢赌他强硬地逼迫大小姐后大小姐究竟是怕，还是冷淡地退出这无聊的游戏。
他只能将自己放到末位，用尽可能可怜卑微的词句，盼望大小姐能有一瞬的心软。
“放学后在学校旁边的那条步行街的咖啡馆谈。”
这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事情的好地方。反正许盎卿不在，也没人管她晚上什么时候回去了。
“我有晚修。”
宋昭衡清冽的声音里还掺杂着些许犹豫。
1班多是盛宜费尽心思花钱从各地方扒拉来的成绩优异的学生，在他们班，不上晚修的，才是异类。
“翘了。”
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总是这样，每次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然后大小姐的一言一行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们两之间的关系，霸凌者与被霸凌者，主人与狗。
“好。”
大小姐还愿意理会自己的情绪，这就够了。
许惜弱靠在走廊旁数着手表上分针的滴答声，真是分秒必夺，下了课还讲许久。
宋昭衡怕误了时间，在老师慢悠悠地出门后，匆匆地出了门，额头上还带着细汗，看到许惜弱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大小姐居然就在走廊等着。
黑色林肯是许盎卿的车，家里司机平时接送的车是一辆银色的保时捷。
看到许惜弱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生的男生，司机瞟了几眼。
被许惜弱看到了。
“陈叔叔，这是朋友。”
司机讪讪地笑了笑，许惜弱也没管他信没信，司机是许盎卿雇的，保不齐会多嘴，反正自己都解释了。
车启动前，司机把许惜弱的手机递过来了。
盛宜各方面松得很，偏偏在手机上抓得极严，反正大多数人在家里已经玩了个够，也不贪心学校那点时间了。
许惜弱点开了和曲南星的聊天框，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曲南星旁敲侧击打探她的喜好上。
许惜弱给他转了一万，本来还想删掉的，但想到下月还要去人家的成人礼，不好闹的太僵，还是作罢了。
旁边人的呼吸清清浅浅的。许惜弱本来以为宋昭衡会很拘束。但想来宋昭衡小时候也算是个少爷，过了一段享福的日子，倒也没这么大惊小怪。
许惜弱让司机停在步行街的入口处，里面禁车，还得走一会才到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是老板的个人品牌，装修布局独具特色，新开没多久，趁着人气不高顾客还没那么多时，许惜弱还是挺愿意来这里的。
“老板，两杯瑰夏拿铁，去冰七分糖。”
“我不用的。”
四处的装潢很有自己的风格，但看上去也知道是花了大价钱的，想来这里咖啡的定价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他不想被许惜弱当成是想要她为他花很多钱才不离开她。
“宋昭衡，收起你那穷酸样。”
【恶毒值+0.5，26/100】
骂来骂去，也就这几个词汇。
宋昭衡现在也是练就一份大心脏了，换个思路来说，大小姐只骂他，不骂别人，这何尝不是一种特殊呢？
他看着眼前骂人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大小姐，刻意抬高了几分音量问道。
“所以，主人想要说什么？”
许惜弱低头看手机的脸一下子抬起来了，两朵红云飞上香腮，用水盈盈的眸子不痛不痒地瞪着。
“这是外面，宋昭衡你别发什么疯病。”轻飘飘的语句砸过来，掀不起对面一点愠火。
倒是大小姐整个人都像一个煮熟了的虾一样，当时非要他喊出口的是她，现在不让他喊的也是她。
宋昭衡只得喊着不亲不热的许同学，再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个啊，过几天我哥出差回来后会找你谈谈，谈你做我家教老师的事情，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让他点头，课时费不是问题。”
咖啡端上来了，许惜弱轻啜一口，老板手艺见长，下次把周一妙也带来吧。
看着大小姐软嫩的唇变得水润，宋昭衡鬼使神差般地，也喝了一口。
不是刻板印象中的苦，咖啡豆的醇香边上围着圈圈奶香的花边。
难怪这么喜欢喝。
“好。”
突然不知道聊什么了，许惜弱蹙着眉，“你没真的翘课吧？我改变主意了，你等会喝完咖啡就滚去学校上晚修吧，别到时候成绩退步了我哥看不上你。”
其实宋昭衡找班主任请假了。
盛宜的补贴远远不够宋母那宛若烧钱的医疗费用，哪怕是高三了，他也会时不时去兼职。不算是兼职，那个酒店的经理知道了他的经历后很关照他，给他找的活计都是清闲又高薪的，客人实在是少还能掏出书来复习复习。
这次请假用的理由也是兼职，班主任二话没说同意了，她不是那种死板只知道一味抓成绩的人，她细细问过宋昭衡酒店的信息，知道不是什么骗子之后就放手让他去了。
宋昭衡包里随身带了两本习题册，等会就将就在这里写了去吧。
许惜弱没坐多久就走了。
然后对面就又坐了一个人。
“你就是宋昭衡？”
曲南星的声音都扭曲了。
他在14班发展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本来想放学后找大小姐好好聊聊，结果他们说许惜弱一下课便奔着1班去了。
1班到底有谁在啊？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有只随便乱认主人的厚颜无耻的狗。
摸不清心里到底是真讨厌还是想不计法子地杀死这条狗然后取而代之。
“这位，宋同学，惜弱他有未婚夫了，你知道吗？”
本来宋昭衡不想理会，大小姐在学校里就是狂蜂浪蝶一堆，只是没蹦跶到她跟前时就被一堆人抢着解决了，他不意外自己会因为大小姐而被人找上门，最好说些极为难听的话，这样他就有理由到大小姐跟前卖惨了。
不过，他的确没听说过大小姐未婚夫的事情。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疑似来宣示主权的男的便是大小姐的未婚夫，但是他看到了曲南星眼底没有好好藏起来的粘稠的妒意，原来是一只还没有他混得好的流浪狗啊。
“同学，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许同学只是朋友关系而已，请不要说出这种不明真相的人会误会许同学的话好吗？”
出于私心，宋昭衡没有说是“普通朋友”。这一切是他对大小姐有了私心，关大小姐什么事。
倒打一耙，分明在得意。
“朋友？惜弱知道你们两是朋友吗？你用什么手段勾引她的？”
真是奇怪，惜弱对朋友可不会一直低头玩手机爱搭不理的，但如果不是朋友，惜弱也不会和不熟的人一起喝咖啡。
不过是不是朋友无所谓，这贱人到底用什么手段让惜弱注意到他的，这才是曲南星真正关心的。
宋昭衡怯懦地低下头，“我没有，我才没有报班来钓女人，我真的没有。”
曲南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名牌首饰，厚重的刘海，单调的黑色眼镜，挺白的皮肤，除了耍心机，他也想不出这人外表上能有什么吸引许惜弱的地方。
“什么班？”
曲南星心里有怀疑过宋昭衡是不是耍他，但只要学成了，说不定真的能让大小姐对他刮目相看。
宋昭衡抖着手在包里拿出了微信收款码的纸片，“一万。”
怎么还随身携带收款码？
曲南星抽了抽嘴角，手上动作倒是不慢。
宋昭衡看着曲南星眼睛都没眨的样子，唉，应该多要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