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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喜气鬼(五)

“阿姐,你让我做什么?”

“瞧瞧小娘子的尸身,有何奇怪之处。”

郗红月应好,立马掐诀结印。

顷刻间,有一道似黑雾的鬼炁从她的掌心溢出,直奔李解忧的尸身而去。

鬼炁从七窍钻进,又从七窍钻出。

一盏茶后,郗红月合掌:“她的鼻子深处,有一颗红豆。”

朱砂带着两人走出地室,找到李如意:“县主,小娘子死前,可曾向你提过她鼻子难受?”

李如意思量许久,缓缓摇头:“没有。她万事都喜欢讲给我听,连见鬼这事,也与我说了。但我以为她眼花看错,并未当真。”

一颗红豆被李解忧吸入鼻子,附着在鼻子深处,她不可能会不难受。

她没有提及难受,除非她是在死前才吸入红豆。

朱砂:“县主,府中何处有红豆树?”

李如意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净园中便有一株红豆树。如今正是结果的月份,红豆掉了一地。”

一行人走过去,才知此院与李解忧的院子仅一墙之隔。

罗刹站在那堵矮墙前,看着不远处的房间后窗发愣。

那间房,便是李解忧的闺房。

出事之日,满府人大半去了城外狩猎。

而伺候李解忧的下人,全部守在前门外,无人在意后窗。

若有人在红豆树下杀人,大可抱着她的尸身跨过矮墙。

再从打开的后窗,小心翻进房中。最后丢下尸身,原路折返离开。

天衣无缝。

朱砂注意到罗刹的异样,信步走过来:“怎么了?”

罗刹指着那扇后窗:“此窗正对房门,易犯穿堂煞,乃是大凶之兆。难道修建县主府时,大王未曾请风水相士看过风水?”

李如意从旁听见两人的交谈声,走上前解惑:“请了,来的是姬太常。但因小娘子实在喜欢坐在窗前,阿耶便吩咐下人,依照姬太常之言,在房中设屏风,在后窗院中种一株木犀,以此二物挡煞。”

朱砂看罗刹一脸疑惑,便凑到他耳边:“姬太常是天师的弟弟。”

一说姬璟的弟弟,罗刹懂了。

这位姬太常,便是当朝太常寺卿姬琮。

朱砂听罗刹的几句问话,也猜测李解忧是死后才被凶手搬进房中。

至于为何有人抱着尸体进房,却无一人听见?

朱砂看着墙面露出的一截绢布,心觉奢靡。

夯土夹绢,最是隔声。

只是,这一面墙之造价,便抵百户一年之粮。

那边的郗红月绕着红豆树来回绕圈,绕了百圈才欣喜道:“找到了!”

从地上散落的红豆中,她找到一对形似红豆的耳坠。

李如意接过耳坠一看,霎时变了脸色:“是小娘子之物!她死后双耳未戴耳坠,我以为是她穿耳后不适。今日方知,我这个阿娘,实在疏忽……”

这对耳坠,由大食国进献的红宝石所制。

自李解忧上月得到此物,每日必戴,从未有一日摘下。

她疏忽至此,差点让真凶逃脱。

红豆树下并无尖锐之物,朱砂猜测李解忧应不是死于此处。

四下环顾,她看见不远处的假山:“县主,那里又是何处?”

李如意随她看去:“连接净园与璞园的叠石假山。”

“二郎,走。我们去看看。”

此处的假山由太湖石堆砌,远观有云翻雾卷之态,近看有群山挺拔之姿。

沿着石子路穿洞而过,便会从净园到达璞园。

净园栽种花草,璞园有几间厢房。

看院中杂草的长势,朱砂断定璞园已荒废许久。

罗刹亦步亦趋跟在朱砂身后,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藏在沿路的杂草丛中。

等走到假山山洞的一处凹陷,他蹙眉停下。

因为他。

又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味道中混杂了太多东西,像是熏香,又像是药草?

朱砂久不见他出洞,忙走回去寻他。

罗刹拉着朱砂,在洞中嗅闻。

可惜来来回回闻了半晌,只依稀辨出一物:杜仲。

不过,罗刹在假山旁,找到一块曾被人用水冲洗过的凸石。

有血混在水中,流到凸石下的土里。

朱砂吩咐跟随而来的下人,喊来府中所有人。

等人到齐,她指着凸石旁的另一个石头道:“此处,才是小娘子摔倒的地方。”

在李飚到来之前,朱砂已经站在石头上张望过。

按照李解忧的身量,正好能看到洞中一角。

当日,她应是从缝隙中看到了什么人,之后不慎摔倒。

洞中的凶手听到声响跑出山洞,发现她的行踪后,一路追赶她到红豆树下。

在树下,她再次摔倒,身后的凶手一步步逼近。

为了留下证据,她偷偷将耳坠摘下,扔到地上散落的红豆中。

在被凶手捂死前,树上无意掉下的红豆,落进她的鼻中。

红豆入鼻,她难受地想咳出来。

可惜,凶手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此人活活捂死了她。

她死前的挣扎,让红豆进得更深,直到永远留在她的鼻中。

李飚听完朱砂的推论,向后面乌泱泱的一群人看去,眼神锋利如刀:“查。若查到是何人所为,本王灭他九族。”

凶手留下的唯一证据,只有洞中那股奇怪的味道。

线索一时断在此处,朱砂只好另想法子。

一问:当日金乡县主府所有人的行踪。

二问:最初是谁将李解忧之死推到恶鬼身上。

净园与璞园,荒废已久。

据传是因李飚不喜两园的风水,打算请相士重新看过后,再行重修之事。

李飚想请的相士,是姬璟和姬琮。

无奈他们一个位高权重懒得搭理他。一个三番五次说没空,摆明也不想搭理他。

李飚厚着脸皮等了好几年,每回进宫面圣,必提此事。寄希望于神凤帝下令,派两姐弟来此瞧瞧。

神凤帝每回只说此事下次再论,从不明说下次到底是何时。

一来二去,两园荒废。

下人们除了逢年过节会进园打扫,其余日子,大多不会来此。

服侍李解忧的下人有六人。

六人皆言:李解忧喜欢关上门看书作画。下人们一般候在门外,随时听她的吩咐。

当日,她关上门说要作画,还言明不许任何人进房打扰她。

下人们听话照做,直至府中晚膳的时辰,贴身丫鬟在门外喊了几遍,却不见她出门。

一开门,才发现她倒在柜边,早已气绝。

至于为何李解忧一路逃跑,府中无一人听见她的喊叫。

一来,她的院子在县主府深处,来往的下人少之又少。

二来,房门离红豆树远,守在门外的下人听不到求救声。

罗刹沿着假山又走回李解忧的院子,矮墙边的杂草,有多处踩踏碾压的痕迹。

这位看似喜欢看书作画的娴静小娘子。

实则应更喜翻墙而出,独自在两园玩耍。

有下人在璞园的厢房中,找到几柄镶嵌各色宝石的木剑。

李飚一眼认出,木剑是他送给李解忧的生辰礼。

府中众人当日的行踪问完,无一人有疑。

余下之事,便是恶鬼杀人之说来自何人。

对于这个问题,因金乡县主府有太多人,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传谣之人。

朱砂没办法,李飚却有办法。

一道军令传到汴州军营,千余兵卒涌进府中。

不到半日,此人查到,乃是李解忧的乳母赵氏。

谁知拷问一宿,结果这赵氏压根没有坏心。

她在府中十年之久,与晋王一家一样,不愿相信李解忧会莫名其妙撞到柜子去世。

当夜,她独自悲伤之余,猛然想起李解忧曾说见过诡异的红裳女子,便怀疑是恶鬼作祟。

李解忧生前对她讲过的见闻,经她之口,以讹传讹,最后彻底歪曲为证据确凿的恶鬼杀人案。

书房中,满脸是血的赵氏匍匐在地,磕头求饶:“大王。柳参军出殡当日,小娘子的确看见了红裳女子。但后来,她与贱奴说,那人是个穿得奇怪,还老是背错诗的嘴馋女子。贱奴怕她被人蒙骗,便信口胡说女子是女鬼。是贱奴不明实情,胡乱揣测,才让小娘子含冤而死……”

李飚气恼她的愚蠢,吩咐手下将她拖到地牢继续用刑后,又喊来手下即刻封锁城门:“传令下去,杀害小娘子的凶手一日找不到,歧州所有人一日不得离开。”

罗刹适时上前,当着全府人的面,正色道:“大王,凶手定还在府中。我前日在假山找到一点线索,只待明日我认识的一位阿兄入府,便能闻香找出凶手。”

李飚满面欣慰,连日伤心奔波,终于有了一点盼头。

夜幕笼垂,金乡县主府的所有人在前厅分别,各自回房。

下人们面带惧色,小声谈论乳母赵氏的下场。

李如意与卫元兴重新振作,相偕离开。

唯有李飚独自坐在前厅,手持一把陌刀,目光空洞地看着远处紧闭的大门。

县主府始建之初,门槛甚高。

为了外孙女的一句“阿翁,门槛那么高,整日害我绊倒”,他派人连夜削平了门槛。

那道门槛,李解忧曾来来回回走过,直到永远走不出去。

一更锣响,朱砂慢慢走进前厅。

坐在椅子上小憩的李飚惊醒:“如何了?”

朱砂:“大王,此案人证物证缺失,我确实束手无策。但鬼之五感远胜常人,我便想到一招引蛇出洞之法。前日我让郗红月守在假山侧,细听府中诸人心跳。最终,发现有两人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急促。适才,二郎假称已获实证,此二人自露马脚,此刻正于府中密谋。”

“他们是谁?”

“请大王移步,郗红月已找到他们。”

“那把金锏是你的了。”

“多谢大王。”

重达三十斤的陌刀被李飚扛在肩上,一步步走向府中深处。

房门被打开,两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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