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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赵留行醒时小院夕照,黄昏打落的光斑从半开的屋门映在地上。他睁开昏沉的睡眼,察觉肩头冒出一丝凉意,忽而清醒。他趴在铺上侧目望,四动的帐幔正轻轻掠过背脊。

衣裳哪去了?

赵留行惊愕不已,现下他除了穿着裤子,就余了条薄毯搭在身上。

满府上下全是女郎,能是谁对自己“动手”?

是谁动的手也不成啊!

赵留行不敢细想,越细想头皮越发麻。别瞧他这么大个子的少年郎,却对这种事小心得很。他想原先在行伍当着一群男人的面漏漏也就罢了,无伤大雅。可若说当着女郎……

他实在羞面见人,就算是前胸和后背也不成。

但事已至此,赵留行说什么也晚了,谁叫他困得不知事,只能任由摆弄。他也只求给他脱衣换药的,不是柳善因就好。不然,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会子,乳娘抱着刚刚喂完的小郎君打前院走来,她连唤了几声:“夫人。”都无人相应。

赵留行在里屋听见,却没在意。

“赵郎君醒了?”

没成想乳娘试探着进屋,打眼一看赵留行醒了,莞尔给迎了过去。

赵留行茫然看着眼前人怀抱小家伙越靠越近,他刚想起身去问她要作甚,乳娘就顺理成章将孩子搁去了他的身旁,“来,爹爹醒了,咱们找爹爹喽——”

“诶,你别……”赵留行没当过爹,自然慌神。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乳娘,莫要把孩子搁在自己这儿,便随口问了句:“小柳呢?”

乳娘闻言思忖,“您说夫人?不知,她给您换完药把小郎君给我丢下,就出门送大夫去了。我也不知夫人在哪,您找夫人有事?不若我帮您去找找?”

换药的……居然是柳善因!

乳娘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赵留行到头就听到这么一句。他的脸面登时顺着门缝被风刮走,再寻不回。乳娘瞧主家呆愣的模样,诧异唤道:“赵郎君,赵郎君?”

赵留行木讷地转过头,“没你事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乳娘觉得眼前人莫名其妙。

可大户人家的主子多少沾些古怪脾气,她也知晓,便垂眉应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乳娘甩手走了。

新结识的“儿子”在床边咿呀叫,赵留行咧嘴看向小家伙,又不能放任着不去管他,只得拎着孩子放在床内,防止他乱动跌落下去,他说:“男人要稳重寡言。你听话,就在这儿呆着等小姑回来。”

赵留行跟听不懂训话的小家伙交代完,转头就自顾自地躺下。

谁料,他一躺下,满脑子又都是——

府里这么多人,换药的到底怎么能是柳善因呢!

两个多时辰前,长夏到东街唤了大夫。

大夫匆匆登门没带帮手,等来到屋里瞧见好不容易被众人弄到床上的赵留行,大夫犯了难,“得留个人在屋给我搭把手,帮我把他上头的衣裳脱了。”

“全脱吗?”过来帮忙的土酥顺势接茬。

大夫是个臭脾气,他瞥了土酥一眼,“不全脱,难不成要隔着衣裳看吗?老夫没有千里眼,隔衣看不穿!”

土酥咂咂嘴,心骂这个年纪的臭老头怎么都跟他爹一个样!

长夏得了答案,没想太多,打算自告奋勇留下侍奉。谁知道,土酥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偏抢着望向身边一言不发的柳善因说:“夫人不是在呢吗,给郎君脱衣自然得夫人来啊。咱们不合适。”

“啊?我?”柳善因瞪着眼睛站在门边,跟个鸮一样。

土酥点点头,“对,夫人你。”

柳善因刚开始还不敢相信,她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给赵赵将军脱衣呢,羞死人了。

她却忘记现在的自己在外人眼里,已是和赵留行育有一子的夫人,那这一子哪来的?还不是不能看的都看了,该做的都做了。脱衣的重任,岂不就是她来最合适吗?

长夏此刻甚是感激土酥心直口快,她适才还真是没想到这层。

柳善因左右看了二人一眼,无奈赶鸭子上架应了声:“好,那就我来吧。”

随后,长夏和土酥关门退去廊外。

柳善因便独自来到床边,垂眸默念了好几遍:“赵赵将军,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保证,我一定不看不该看的,一定不看不该看的!”

待到准备好了,柳善因把心一横,伸手迅速解开了赵留行的衣带。

布料丝滑散落的瞬间,清晰的线条也落进眼底。

柳善因忽而俯身愣住不动,她居然盯着赵留行点缀着几道旧疤的胸膛入了迷……这还是柳善因生平第一次看男人的身体,她没想到赵留行还挺白净。

柳善因就这么愣着愣着,有人突然从后头拍了她一下,吓得她赶忙立正站好。

柳善因见状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却听大夫冲自己无语道:“我说夫人,郎君是你自己家的,又跑不掉,有功夫夜里点灯再瞧。老朽现在要赶快看伤,店里还忙着呢——”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柳善因赶忙致歉,不知究竟说与谁听。大夫摇头几声叹息,却不见身边人脸热得都能烙张饼。

柳善因自送别大夫后,就去了厨房亲自煎药。

土酥本说她来煎,但柳善因打屋里出来,说什么也不愿回去守着。俩人便一块在后院窝着。

日入之后,药煎好了,柳善因也就没有什么继续赖在厨房的理由。

她端着药盅别了土酥,径直朝寝屋的方向走去。

这时间乳娘才从屋里离开没多久,院中正是春景烂漫,晚霞耀着桃红。

柳善因垂目慢走,心想一会儿见了赵留行千万别再脸红,被人看出来可不好。谁成想,才堪堪到了桃树下头,寝屋里就传来一声不算明朗的嘶叫,吓得她几步快走。

“怎么了?怎么了?”

柳善因匆匆忙忙推门一瞧,昏暗的房间里,赵留行正举着小侄子坐在床上。

气氛怪异得很,甚至有点剑拔弩张。

可很快,赵留行在察觉柳善因来后,又收起了适才的模样。瞧他顺势将小家伙往床边一放,转头自己气呼呼地背身蜷在了床上。柳善因不明所以,只得赶忙把药搁下,上前抱起了小侄子。

“赵赵将军,发生了什么事了?还是说你哪里不舒服?”

柳善因哄着小的,问大的。好不忙活。

赵留行却依旧背着身一言发。

只见他在柳善因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似是在遮掩什么。

眼前人不答,柳善因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等过了一会儿,赵留行缓过劲来忽然开口说了句:“孩子今天应该是没吃饱,你给抱过去再喂喂。”

柳善因闻言抱起小侄子碎碎念道:“我们小宝今天没吃饱吗?来让我摸摸小肚子。”

没成想,还真是……

柳善因纳了闷,她不明白赵留行怎么会知晓的这么清楚,简直不可思议。难不成他还会带孩子?但究其原因为何,只有赵留行一人清楚。他摸着胸口的余痛陷入沉默。

柳善因心想还是等照顾完大的,再去送小的,不若药凉了不好。

可待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端着药碗刚想上前。赵留行又冷不丁来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对了,你待会儿去的时候告诉长夏,往后每月给乳娘多加一两银子。”

柳善因茫然望向铺上那个有些怅然的背影,小心试探了句:“好,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但赵赵将军……”

“你真的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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