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迷屋 > 静湖往事[京圈] > 第12章 暖燕衔泥

第12章 暖燕衔泥

收到靳仰弛第一封信的那个晚上,武汉破天荒的下了一场大雪。

珞山附小放学很早,附小就在大学里面,位置靠近东湖,那个角落更像一个居民区。有着各类小食也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离珞山附小一两百米就是幼儿园,杨桢十几年来生活和学习都囿于这一方小天地。

杨桢五点半放学,放完学去居民楼温颂荷专门请的老师那里补习初中的内容。杨飞榕是反对的,作为大学教授,他的理念是拒绝一切揠苗助长的形式,要给孩子完整的愉快的童年。

但是温颂荷并不这么认为,理由就是温从言在杨桢这个年纪已经将初中的内容学的七七八八,并且是自学。

在温颂荷眼里,杨桢有些愚钝,为此她经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当时的杨桢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父母争吵,眼睫轻扫,不置一词。她比哥哥愚钝,似乎是从出生开始就被认定的事实。

哥哥敏捷聪颖,年少多智,自己则被认定木讷笨拙,杨桢从最开始的内心挣扎到后面的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判词。

她心想,我笨拙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希望的吗?

那天的争吵以温颂荷的大捷告终,杨飞榕气了几个晚上,也妥协了。总之,杨桢就这样被剥夺了放学后的放松时间,杨桢觉得没所谓了,反正自己放学在家除了做作业也没有其他的玩伴。

但现在不一样了。

杨桢从老师家里出来的时候,斜对面的湘菜馆正在收拾,隔着一小扇玻璃门,老板娘和她养的灰毛狗影影绰绰。

里面刚招的年轻的大学生正在做兼职,扫地、拖地,不用洗碗,这是杨桢上次路过湘菜馆的时候偷偷听到的内容。

收回目光,杨桢打上伞。武汉这两天明明气温直逼30度,从昨天开始陡然降温,妖风阵阵,今天又下了一天的雨,杨桢的心情也就郁闷了好几天。

不过今天不一样。

杨桢拍了拍贴身放在口袋里的信,弯了弯眼睛。邮递员叔叔每天都会把信固定放在一个地方,只要每天顺路过去找一找就行。

杨桢开学之后经常趁着放学后补课前这一段时间,过去看一看,就当是散步了,没想到今天真的收到了。

她每天都在等靳仰弛写信,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心思。因为她自己始终踏不出那一步,好在靳仰弛是灼热的,就是信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实在难看,但是杨桢很高兴。

回家的一路上都踢踢踏踏,眼睛亮晶晶的,浑身都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上坡的时候路过梅园,大道旁边的梅花全部开了,香气并不浓郁,散在风中,很淡很淡。

偶尔还会遇见几只被喂得胖乎乎的猫咪,慵懒地躲在房檐下,团成一个球,眯着眼睛,一点也不怕人。

雪就是在这个时候下的。

吓得杨桢愣了愣,因为急雪似乎在一瞬间哐哐就砸了下来,砸在伞面上。杨桢诧异地抬起头,才发现下雪了。

不同于北京的冷硬,武汉的雪绵绵的,像棉花一样砸下来,没多大会就压在了梅花枝头。贴身放着的信似乎在发烫,杨桢撑着伞匆匆回了家。

“唰——”杨桢收了伞,在门口跺了跺脚,把身上的碎雪抖下去。正准备开门,门已经开了,杨桢面前站着高挑的少年,穿着灰色的毛衣,休闲裤,踩着拖鞋。

“哥哥?”杨桢看着少年眼中满是诧异,今天不是才周二吗,哥哥不是应该住在那边家里吗?怎么回来了?

温从言看了一眼满身狼狈的杨桢,将她的伞拿了过去,侧身让了让位置,凝眸看着杨桢:“我回来住一段时间。”

杨桢点了点头,反正温从言来去自由,不像她,放学还要补课。

看杨桢似乎没什么反应,温从言静静地看着她:“哥哥回来,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但是我好多作业。”杨桢瘪了瘪嘴,将书包没力气地往旁边一扔,“赵老师给我补完数学又留了作业。”

温从言看杨桢嗔怪的态度,眼中多了几分柔软,连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他坐到杨桢旁边,从书包里拿出她的作业,杨桢在旁边看着,最开始有些紧张,后来又慢慢放松了下来,手悄无声息地碰了碰装着信的口袋。

“进度还挺快,初一的数学学了三分之一了?”温从言有些惊讶,上面杨桢字迹工整,练习册上正确率也极高。

杨桢点了点头,“赵老师讲的快,有些内容我不会,抄了点同学的。”杨桢乖巧地眨眨眼睛,小声道:“你别告诉爸爸,妈妈也别说。”

温从言笑了笑,摸着杨桢的一头短发,似乎有些无奈:“今年下半年就上初中了,上点心。”

杨桢将作业从温从言手里抽回来,嘀咕着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两人正在客厅说着话,杨飞榕从书房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爸爸!”杨桢语气松快,杨飞榕快步走过来,俯下身揉了揉她的短发,揉得有点乱,杨桢不太高兴,瞪着杨飞榕。

“喝点鸡汤,煲了一天了。”杨飞榕从厨房端出一个砂锅,给兄妹二人一人盛了一碗汤。

杨桢饿惨了,放学拿了信只在校门口买了个肉夹馍,虽说那肉夹馍好吃是好吃,但是都八九点了,杨桢觉得这是复饿了。

“爸,你上课还有时间煲汤呀?”杨桢一边喝汤一边感慨,确实挺好喝的。

杨飞榕笑笑:“给你俩补补。”

杨桢听完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看向温从言:“哥哥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上课么?”

“没上,请了假,把行李拿回来一点。”温从言自然而然地接了话。

“你妈妈呢?”杨飞榕骤然出声,杨桢喝汤,余光小心翼翼地看着温从言。

他面色沉静:“基本每天都呆在公司,很忙,最近又出国谈合作了。”相比起杨飞榕,温从言很显然对温颂荷到底在忙碌什么更清楚,杨飞榕听完眼里划过一道落寞。

杨桢早已习以为常,妈妈是商业女强人,爸爸是教授,两个人喜好上重合的地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很小的时候开始,温颂荷就经常泡在公司了,杨桢小时候去过几次,总觉得压抑。

相反,温从言就游刃有余多了,这可能也是妈妈不是太喜欢她的原因吧,杨桢抿了抿唇,又舀了一勺鸡汤。

因为明天还有课,杨桢吃完饭喝完汤早早的洗澡回房间了,温从言和杨飞榕在门外聊着天,杨桢也没有注意。

回到房间,杨桢深呼一口气,才将靳仰弛写的那封信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信封上足足贴了三块钱的邮票,能看出来写信的人从来没写过信,怕邮票不够,信送不到被退回去。

杨桢看着信,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

仿佛和靳仰弛隔空又见了一面,她整个人灵动起来,拿着信仔细辨别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很有些苦恼。

杨桢咬牙切齿,这傻子怎么字写成这样?考试的时候老师能看清楚上面的字吗?

不过杨桢还是把信看明白了,眼角眉梢都染上笑,嘿笑两声轻轻骂了一句:“笨蛋!”

遥在百里之外的靳仰弛此时也惨遭降温,裹在被窝里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狠狠抽了几张卫生纸擤鼻涕,擤完鼻涕还觉得鼻子痒痒。

靳仰弛用手轻轻碰了碰鼻子,拧着眉自言自语:“丫的,该不会是谁在骂小爷吧?”

“让小爷知道了我一准干死他!”

“睡觉!”

靳仰弛往被窝里一钻,沉沉睡去。

而杨桢呢,则就着窗外的大雪,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信纸,给笨蛋写回信。

杨桢写信比靳仰弛快多了,几乎是一气呵成,一手漂亮的行草已经小有风格,虽说杨桢觉得这手好字给靳仰弛写信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但她还是用了。

写完信,杨桢轻轻舒了一口气,将信纸折好,放进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她小心翼翼地在信封上写下靳仰弛的地址,贴好邮票,心中雀跃。

窗外的雪依旧在下,杨桢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她缩了缩脖子,却舍不得关上窗户。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瞬间化成了水珠,凉凉的。

“林林,还不睡吗?”门外传来温从言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杨桢赶紧关上窗户,转身应道:“马上睡了!”

温从言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高兴,也不知道这高兴是从何而来,他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单薄,柔顺的刘海耷拉下来,看上去不像以前那样不近人情。

“开门。”

杨桢在房间里愣了一下,不知道温从言找她有什么事情,她乖巧地过去打开了房门,温从言递给她一杯牛奶:“晚安。”

杨桢伸手接过来,牛奶是温热的,她扬起一个笑:“谢谢哥哥。”

“晚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