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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六年春

「我害怕漆黑的夜晚,害怕静谧的小路,可我总一个人走过无数的黑夜。直到那天晚上,他走在我身后,我看着路灯的光影斑驳地洒在地面,映照出高低的身影,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心。」

——小澄同学.FM0106

·

林听澄收到邬戾的吃饭邀请,说是为了弥补上次打球差点误伤她们的歉意。

许早第一个答应,并且点名要吃校门口的那家烧烤。

林听澄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婉拒了。

“为什么不去呀?那家烧烤真的好好吃。”

许早光是想想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她拉着林听澄的手臂使劲儿晃着撒娇:“去嘛去嘛,人多热闹。”

林听澄声音低柔,耐心和她解释:“我家离学校远,放学得赶公交车。真的不好意思,辜负了你们的好意,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许早有些失落:“你做哪路公交车?”

“27路。”林听澄说,“末班车是九点半发车,开到学校附近的站台差不多是九点五十。”

邬戾若有所思:“那确实,时间比较紧。”

他们晚自习上到九点半结束,从收拾书包到走到校门口,再从校门口走到公交站,至少需要十五分钟,林听澄每次都是卡着最后两分钟赶到站台。

“要不给你买点带着路上吃?我记得学校后巷那边有一条可以抄近路的小道,几分钟就能到站台,应该来得及。”

“再或者,我们改到周末约?”

邬戾半个身体倚在墙上,皱眉思考。

林听澄摇了摇头,再次道歉:“不用啦,没有必要为了我改变你们的时间,不想耽误你们。”

林听澄拒绝得太温柔太客气,以至于他们无法再强求。

邬戾像丢了魂,闷闷不乐地拍了下沈择屹的后背,问:“你呢?去不去。”

林听澄的目光投向伏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

他们说了多久的话,沈择屹就睡了多久。

他双臂曲着搭在桌面,脑袋埋在手臂下,看起来睡得很沉,好像完全没有被周围的吵闹声所影响。

见他没反应,邬戾又拍了下。

沈择屹这才懒洋洋地仰起头,撩起惺忪的眼,吐出两个字:“不去。”

“……?”

“你不是说今晚有空的吗?”

邬戾顿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没意思。”

似乎是被扰了睡觉,沈择屹整个人兴致不高,说话的语调也透着一股无精打采的慵懒。

“行行行,爱去不去。”

“反正沈大少爷也不缺这一顿。”

话音落下,广播里响起预备铃。

邬戾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回了座位。

今天晚自习是物理老师值班。

第一节课正常讲课,第二、三两节课自习写作业。

教室里很安静,静到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正呼哧呼哧地透过窗子侵袭而来。

尽管天气回暖,但昼夜温差大,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

林听澄穿得少,冷风钻进薄薄的衣衫里,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左手蜷进袖子里。

紧接着,打了一声喷嚏。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半开的窗户上。

她有点想把窗子关起来,或者关上一半。可周围同学似乎没觉得冷,有些男生不仅没穿外套,甚至还挽起了衣袖,比如她的同桌。

犹豫了一会儿,林听澄还是决定不关窗了。

视线刚收回,身旁传来了一些动静。

林听澄看过去,只见沈择屹扬起手拉住窗子边框,挽起衣袖的手臂修长而有力,露出半截冷白的肌肤,在月光的衬托下,微微迭起的青色筋脉清晰可见。

他轻轻一拽,将那半扇窗全部关上。

耳边忽然清静了。

没有冷风席卷的嘶鸣声,没有鸟鸣的嘈杂声,只有书本哗哗的翻页声。

林听澄有几秒的出神,脸颊不受控地攀上一抹淡淡的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贴着肌肤散发着些温热。

林听澄不敢多想,悄悄埋下头缩进衣领里。

手里攥着笔,盯着书上的题目,可脑海中的解题思路早已被打乱。

这道题,她是真的解不出来了。

她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带着题目去办公室问老师。

老师见她谦虚好学便多讲了几道题,谁知耽误了放学时间,等她匆匆赶回教室,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最重要的是,距离公交车到达车站仅剩十分钟。

林听澄像泄了气的气球,瞬间垂下脑袋。

眼下的时间显然赶不上末班车,而错过了她就无法回家。

她独自站在校门口,看着漆黑的夜,空荡的路,陷入了迷茫。

想过打车,可她身上的钱都不超过五块。

也想过向保安借手机打电话找人来接,可她身边连个能接的人都没有,总不能打给警察叔叔,说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帮忙送一下吧。

踌躇之际,她忽然想到邬戾说过的话——

学校后巷有一条小道,几分钟就能到站台了。

林听澄决定去试试。

她原以为这种小道会隐蔽难找,可当她绕到后巷,看着眼前唯一的一条路,终于意识到邬戾所说的“一条小道”真的只是一条。

窄而不平整的路,昏暗而少量的路灯。

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是一条无尽漆黑的路。

林听澄深深呼了一口气,扯了扯书包肩带往里面走去。

她不是第一次走这种路。

之前在云榕,她一直都是独自上下学,必经之路就是这样的小路,甚至比这条路更黑更看不到尽头。

她自然是害怕的,总担心身后有人跟着,或者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所以她会在书包里放一把剪刀,走这条路时会紧紧攥在手心里。

就这样,还算安全地走过了几年。

她以为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自己能够适应,但如今走在这条陌生漆黑的路上,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路灯垂下暗黄色的光线,铺洒在两侧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她每往前一步,她的影子随之放大拉长。

直到斜右方传来一阵声响。

林听澄心头一紧,停下脚步,朝声源处看去。

月色笼罩,灯火阑珊。

少年斜倚在路灯下,右肩背着书包,双手随意插在口袋里。穿着宽松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扣在头上,压下额前的碎发,低低地遮住眉眼。

他个子很高,身形高而挺拔,一身黑色和夜色浑然一体,随意往那儿一站便流露出一股松弛感,举止姿态更透着几分放浪形骸的傲气。

只一眼,她便认出是谁。

高高悬起的心仿佛找到了依托,缓缓地落了下来。

沈择屹察觉到她的视线后,收起了那副野痞的姿态,揽下头上的帽子,被压着头发蓬松散开,露出深邃的眉眼。

他望向她,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隔着半步的距离,在她身前停下。

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笼罩而下,遮住身后唯一的路灯,侵略性地将她包围吞噬。

他低下头,隔着昏暗朦胧的光线对上她的眼。

光影落下她的睫毛上,睫毛长而卷,轻轻扑闪着。黑色的眼眸明亮清澈,没有一丝躲闪的意味,直勾勾地对视相望。

沈择屹眉梢舒展,嘴角扬起。

声音清醇如酒,莫名缱绻温柔:“吓到你了?”

林听澄眨了下眼,下意识点头,随即又摇头。

沈择屹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这副模样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他悠悠站直身子,盯着她问:“去哪?”

林听澄的视线跟随他的动作,等他站直后,自己也同步仰起了头。

他真的很高,高到让自己有了压迫感。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飘忽,说道:“公交站。”

“走吧。”

沈择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单手插在口袋里,又恢复那般懒散模样。

林听澄疑惑:“嗯?”

他懒懒掀了下眼,扯了扯唇角:“一起。”

林听澄顿了一瞬,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雪夜的场景,竟有几分相似几分融合。

她仰头看向他,他低头注视着她。

风吹过,轻轻拂过少女的秀发,悄无声息地拂过她的心,掀起层层涟漪。

此刻,无尽的黑夜,不再是她一个人。

她低头,能看见两人高低错落的身影。

她转头,能看见双手插兜的少年懒散地跟在自己身后。

夜色漫漫,月亮高悬。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芬芳,是如此的舒心与宁静。

正如邬戾所说,这条近路几分钟就能到车站。

他们走到站台时,27路正好驶来。

林听澄从包里拿出公交卡,同时看了眼沈择屹,试探问道:“你也坐公交车吗?”

沈择屹神色坦然,从容开口:“嗯。”

话音落下,27路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停稳后,车门打开,林听澄拿着公交卡刷卡进去。

沈择屹跟在她身后,慢悠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二十块的纸币,正准备塞进去时,林听澄匆忙拦下。

“两块就够啦。”

她音量比平时高了几分,似乎震惊于他的举动。

不等他回答,又主动帮他刷了公交卡,传来一声“嘀”,机器播报“学生卡”。

车上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

不过也正常,27路的行驶路线过于偏远,在一中上学的学生,要么是住在附近的学区房,步行几分钟或者坐公交车两三站就到了,要么是家长开车专门接送,

总之,家长不会舍得让自己孩子受苦的。

林听澄收起公交卡,朝车厢后面走去,选择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沈择屹等她坐好后,很自然地落座在她身旁的空位置。

两人坐得挺直,肩膀隔着些距离,青涩又拘谨。

空气骤然静谧。

好在车厢适时插播的一条广告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沈择屹。”

林听澄趁此开口,她看向他,轻眨了下眼。

“你平时应该不怎么坐公交车吧。”

她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彼此能听见。

如果常坐公交回家,大多数会选择办公交卡,既方便也优惠。或者身上备着硬币,反正不会从口袋里拿出纸币,还是二十块的纸币,没有一丝犹豫就要往投币箱里塞去。

他的举动太反常了。

沈择屹偏过脑袋。

清了下嗓子,淡淡开口:“今天去找个朋友。”

林听澄点了点头,似乎是信了,没有再问。

她收回视线,目光缓缓移向窗外,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景色。

漆黑的天空低沉地压下,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如流水般掠过,眼前的景随着车的前进逐渐模糊。

下一秒,车驶进隧道。

眼前陷入一片昏暗,像是进入了异世界,而玻璃窗上却灯光交错地倒映出了沈择屹的脸。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斑驳的玻璃,优越的侧脸。

昏暗的灯光笼罩在他的眉眼,仿佛渡上了一层薄雾,模糊了他的脸。

就这一刻,他忽然转过了头。

清晰的轮廓、硬朗的五官,竟如此分明地出现在玻璃窗上。

林听澄的心猛然一颤,几乎快要忘掉呼吸的节奏。

在倒影中,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眼眸。

彼此的眼神在透明的窗户上交织,像是逆了一个世界的对视。

这一秒,像梦一样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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