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想起来荣国公府没“活”到大夏朝灭亡的时候，但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麦光做些什么。况且，整个夏朝的时间跨度也不算小了，三四百年里，谁知道荣国公府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不成了”呢？

麦光的历史不太好，但如今皇帝的年号并不是大夏末期那几个“鼎鼎有名”的，况且时常和外面往来的小厮也说，如今外面的米价、粮价都尚且平稳，麦光觉得，如今大概是夏朝中期，整体的发展尚且还在平稳的范围内。

只是，不知是不是疑邻盗斧，自从想起了贾家的这个国公府活不到“与国同休”的那一天，麦光就总能看见国公府里一些不太好说的事。

比如现在，麦光眼睁睁地看着有管事妈妈带人把徐妈妈剪下来的枝条掐着时间运走，送给别人的时候还要嘱咐一句，“回家之后可要马上把这个用糖盐水泡了，养出根来之后，再往土里栽种……”

自从麦光回绝了苗苗，不想把自己那有可能丢了国公府的人的干洗粉卖出去后，苗苗也不怎么和她说一些外面生意上的事了。麦光能偶尔听到三两句，那都是苗苗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太避着人的缘故。

虽然较起真儿来，这种行为称不上是违反国公府的规定。但细细想来，内宅的花草房里的东西，这么容易就能被送出去，按照苗苗的意思，若是不打着国公府的招牌，多半就是要打着“皇上下旨造的园子里的东西”的旗号去贩卖的，麦光又觉得别扭起来。

心里一别扭，麦光干脆不怎么听苗苗说外面做生意的事，日常跟在徐妈妈身后，记住每种花的浇水间隔、应该什么时候把花从背光的地方搬出来等等琐事。

入了秋，各处的院子大概也都收拾停当，出去送东西的活儿没那么多了，麦光这一批的小丫鬟们偶尔也有空做一些自己的事儿。比如现在，红果就一边绣帕子，一边埋怨麦光犯傻，“如今是娘娘还没来过咱们园子，这些管事妈妈们不敢随意克扣咱们的月钱。可你要是一直这么着，不往主子的身边凑也就罢了，连主子身边的姐姐们那里你都不混个脸熟，以后可怎么办？”

在园子里待了大半年，红果也不是最开始那个只有一点绣花手艺的小丫头了。这段时间，她和二姑娘身边的绣橘搭上了话，常拿着帕子过去请教。见麦光还是一副在小丫头堆里混的样子，红果也忍不住低声道，“你绣花的手艺不行，但不是会弄那个什么粉？你把这些平白给有些人使了，有些人不但不感激，还上赶着来要你的方子，依我看，你还不如把东西送给小姐身边的姐姐们，以后若是有人来难为你，好歹也有人替你说话。”

这府里的丫鬟和媳妇们仿佛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说起来，麦光和太太身边的周妈妈时有走动，如今花房的管事徐妈妈对自己也尚且不坏，可在红果眼里，自家这个小姐妹却明显是个人际交往的苦手。麦光知道红果提点自己是好心，只是她如今两眼一抹黑，还真不是很想马上换差事，只是这话对着红果这种努力上进的人说出来，却又好像在讽刺红果心急，于是只好含糊道，“小姐身边的姐姐哪里缺我这点东西？”

红果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这些小丫头能拿出什么姐姐们缺的东西？不过是一番心意罢了。”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徐妈妈从院子外面进来，刚迈过门槛就叫人，“今儿二奶奶点名要这桃树盆景来，你们谁有空走一趟？”

原本在院门口的小丫头们抢先捧了扫帚，一边念叨，“虽说秋里这些桃儿、杏儿的盆景终于养结果了，可这风稍微一过，就是满院子的叶子。咱们花房里，这种事越发多了。”

原本坐在院中石凳上的丫头们虽没抢到扫帚，但见徐妈妈一进屋，就来来回回地搬起那些原本放在廊下的花草来，看着也没闲着。

可惜红果手里的绣花绷子一时不好藏起来，被徐妈妈抓了个正着，“就你们两个吧。那桃树虽说不高，但多去一个人也稳妥些。”

麦光听见徐妈妈让自己过去，一时心里还有些打鼓：她可是还记得之前二奶奶在花房里发的那一通威风呢！

转头一看，就见红果也是同样的表情。

可惜徐妈妈已经点名了，这差事显然是推脱不得。两人只好抬着那花盆穿过大半个园子，往二奶奶的院中去。

走到园子中的桥上，麦光就见前面一行三四个女孩子迎面走来。

虽然还没看见脸，但从对面的人走路的步态，麦光就猜到这是前段时间买进府里、如今正学戏的女孩子们了。不提别的，她们这些小丫头，平日走路的视线都是放在地上的，怕的是哪个主子被人盯着看不自在，当这股不自在是由丫鬟婆子带来的，那让主子不自在的人肯定要倒霉。

这些学戏的女孩子们日常重复的动作练习却是为了登台做准备，求的是一个赏心悦目，所以一个个走起路来却步态翩跹、昂首挺胸，脸上也不像小丫头们似的总挂着笑。两伙人对面碰见，显得那些学戏的女孩子们简直不像是下人！

也正因为这个，红果一向不喜欢这些女孩子们，“同样是伺候人的，有些人倒是好悠闲。”

对比一下如今两人抬着的盆景，和那几个双手空空的女孩子，好像看起来丫头们是有点惨。麦光没说话，虽说她不完全认同红果的话，但和那些学戏的女孩子们也没什么交情。她知道红果素来是个抱怨过后就算了的脾气，这会儿也只是轻声道，“你胳膊是不是酸了？要不要揉一揉？”

红果明显很是心动的，只是想到这盆景最后要被送到哪里，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这心动，狠狠地摇了摇头，“二奶奶那边的差事可不好耽误，咱们这手，还是回来再揉吧！”

两人一路抬着一人高的盆景到了二奶奶门口，离得老远就看见有人跪在二奶奶的院门口。再走近些，麦光竟然发现那跪着的人虽不大熟，但却是她见过的：正是管着园帐幔绣帘的小管事媳妇。

看门的小丫头见二人抬着盆景过来，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二奶奶一会儿还要去东府，这盆景想来也不是急要的。要么，你两个在这等一等？”

红果有些心动，朝跪着的管事努了努嘴，“这是怎么了？”

看门的小丫头也带了几分愁容，“做绣帘之前奶奶明明说过，让他们注意着些，照着府上请来的大师画出的图来，结果他们绣的时候颜色挑得不好，晴天看着还不错，可天一阴下来，那颜色就难看了。”

麦光心里默默吐槽，阴天的光线不好，绣帘上的绣样再好看，碰上天公不作美也是要打折扣的，这和管事没什么关系吧？看看这位管事，麦光还真有那么一瞬间不想现在进屋，免得这位二奶奶对花房也提出什么离谱要求。可转念一想，若是二奶奶心里真有要求，就算今天不说，过几天去花房的时候也会说。她们两个现在进去，固然有可能正好撞在二奶奶的气头上，可她们也算是态度端正，就算二奶奶再生气，听到随口吩咐的一件事被加急办了，迁怒到她们身上的可能性也比较小。可要是一直在这等着，过一会儿二奶奶出门正好撞见……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看门的小丫头见两人还是执意要进院子，只好找人传话去了。好在大概听说搬盆景的只是两个小丫头，二奶奶也没空亲自见她们，一层层通报之后，是平儿姐姐出来告诉二人要把盆景摆在哪，二人要走时还给两人抓了一把糖。

红果和麦光回花房的时候还在感叹，“前两天我听说有人把二小姐那边的盆景儿打了，最后求到平儿姐姐那，还是平儿姐姐帮忙想出法子来暂且遮过去了。”

麦光听得糊涂，“二小姐那边的事，怎么最后求到平儿姐姐那边去了？”

红果这段时间和小姐们身边的丫鬟走动得多些，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虽说打了个盆景不算大事，但难道新的花盆不要从库房里拿？若花木有什么不好了，也该有咱们花草房的人过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