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完第一章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韶真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然后从码字软件切换到小说网站。作者账号是她大学时期注册的,完结过一本小说,但由于当时文笔稚嫩,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她点击创建新文,编辑过文案后,在作品名称这一栏停顿住。盯了电脑屏幕有十多秒,食指在键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
最终,她缓缓输入了两个字:暗潮
这种在亲缘的外衣之下,缓缓流淌的情愫,如同暗潮。
发表完第一章,韶真合上笔记本。
后半夜睡得很沉,隔天是周六。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工作日和休息日的区别,照例一觉睡到中午。
洗漱完到客厅时,看到露台上有一抹高挑身影,低着头在给绿植浇水,动作闲散。
“哥,早……”韶真卡了下壳,意识到已经是中午了,她改口:“中午好。”
“嗯。”周以慎浇完水,朝她走过来,口吻似闲聊般随意:“昨晚说要写网文,进度怎么样了?”
她昨晚提过的事情,他今天问了下,也不过是很寻常的关心。韶真丝毫不慌地回答:“只写了第一章。”
周以慎笑笑,语气半是夸赞半是鼓励:“刚说完就开始写,执行力挺强的啊。”
因为性格比较咸鱼,韶真很少被人夸赞执行力强。她稍稍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发自内心觉得周以慎真的是个很不扫兴的人,总是能在他这里得到正向的反馈。
她想谦虚一下,又听到周以慎问:“写得是什么类型?”
他垂眸望向她,背光而立的缘故,让人分辨不出眼底的情绪,只是觉得,被这样看着时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无所遁形。
韶真心跳蓦地快了一拍,被问得有些心虚,又怕被看出端倪,于是强装镇定地说:“就是普通的言情小说。”
她牵了牵唇角,“总之,哥你肯定不会对这种类型感兴趣的。”
她根本不敢多说,只一味地搓着手指,缓解紧张。
周以慎的目光从她的面容缓缓移到手指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下,而后笑起来,语调慢悠悠的:“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呢?”
韶真怔住,脑中一片空白。
空气出现了短暂的凝滞,沉默更显得她心里有鬼,可此时此刻,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反应完全被周以慎看在眼里。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所以到底是写得什么类型的小说,让妹妹连被问起都会如此紧张。但他并不打算继续追问,担心会消耗掉她的创作热情。
“不想分享也没关系。”他不在意地笑笑,仿佛是揭过这个话题,随后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韶真暗自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地开始懊恼,刚刚自己反应太大了。但幸好,就算她表现出异样,周以慎也绝对不会联想到骨科这方面。
毕竟,有哪个正常人,能猜到妹妹会以他为原型写一本兄妹文。
韶真轻轻地调整呼吸,小声说:“都可以。”
“那我就看着做了。”
中午吃饭间隙,周以慎接了一通电话。
他倒没避着她,反而是韶真听别人打电话会不自在,有种探听别人隐私的感觉,虽然对方可能并不介意。
但她还是摆出对通话内容毫不关心的样子,低着头一个劲地扒拉菜吃。
周以慎挂断电话后,没有动筷,垂眸盯了她看了几秒,调侃:“这是担心我晚上不回来,没人做饭,现在多吃几口?”
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即使韶真不刻意听,他的通话还是一字不漏钻进她耳朵。大致可以猜出是有人晚上约周以慎出去,而他也同意了。
“不是……”韶真随口找了个理由,“是因为哥哥做得饭太好吃了,一时忍不住,就吃得快了点。”
似乎是被这句话取悦到,周以慎尾音带着笑意:“那你今晚吃不到的话,会不会难受到彻夜难眠?”
韶真:“……”
“倒也不至于。”说得好像她多没出息似的,再怎么样,她搬回江城后也独立生活了一个多月,不至于连晚饭都不能自己解决。
“我晚饭自己做就可以,你放心出去就好。”
“做什么?”
怎么问这么仔细?
韶真唇线绷直,好一会儿,从唇缝里露出俩字:“泡面……”
她回答的时候,睫毛在轻颤,看上去很难为情的样子。周以慎单手支着下颌,盯着看了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我放心不了。”
韶真缓缓抬头,拧了下眉。
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泡面她经常在吃,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到了他这里,居然会因为她说要吃泡面而不放心。
韶真不解,用眼神询问他。
“我的意思是……”他用漆黑湿润的眼眸注视着她,声线轻而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啊?可是……”韶真没料到他发出邀请,犹豫了下说:“那是你的朋友。”
“可是……”周以慎学她的语气,故意停顿了下,才不紧不慢地接道:“你是我的妹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我所有的朋友给你认识。”
韶真也不知道她那刻想得是什么,可能是他的话,太能给人底气。就好像,即使没有血缘,他们之间也确切存在着兄妹般独特的联系。
鬼使神差,她真答应了。
答应完,她趁下午时间又码了会字。晚些时候,打算收拾一下,才发现她带的衣服都太日常随性,没有一件稍微正式点的。
她在衣帽间仅有的几件中挑挑拣拣,最后拎出米白色毛衣和浅色牛仔裤。
她拎着衣服在书房前踌躇片刻,敲响了门。
“哥,我穿这身去,会不会显得太幼稚?”
周以慎合上手里的财经周刊,望过去。她就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进,一副话说完转身就走的样子。
他没来由想笑。
认真地审视了一遍她拎着的衣服后,他没回答,弯着唇反问道:“那什么算成熟?你生日那天穿得那套吗?”
话音落,他眼尾微挑,似是在回想她那天的穿搭。
韶真也难免的,被这话勾起回忆。
老实说,她那天是有在裙子外边穿了一个大衣的,很长能裹到脚踝的那种。只不过到酒吧之后就把大衣脱掉了。
她原先想得是,等周以慎来,她出去拿礼物的时候再穿上。只是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并不按她预想的来。
短暂分神过后,韶真顺着他的话说:“那套算吧。但那套衣服在家里,现在回去拿时间不够了。”
“你还真想穿那套?”
韶真不理解他为什么这种语气。
她说:“不是你说的吗?”
周以慎对上她困惑的眼神,沉默半晌,像是败下阵来,无奈地笑了声。
“原则上,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穿衣自由,但……”他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套说辞,“那不是什么重要场合,穿得随性些就可以。如果你觉得手里那套幼稚,我们现在可以去商场重新挑。”
逛商场、试衣服,再马不停蹄地去参加聚会。
时间紧凑到光是想想,韶真都觉得好累。
既然他说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她也就不再纠结:“不用了,就这套吧。”
换好衣服出门前,韶真才发现周以慎也穿得很随意,黑色圆领毛衣配了条宽松的深灰色裤子。
果然,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
去的路上,是周以慎开车。
他简单跟她说了下,组局的人是他在英国留学时的朋友,叫陆叙,是江城本地人。前两天刚回的国,这次聚会权当是接风洗尘宴。
车驶了二十多分钟,到郊区。
独栋别墅灯火通明,在夜色中格外扎眼,自窗户溢出的不止是光,还有乐队的演奏声。韶真望过去,不自觉地想起以前,她到周家的第二年,也参加过类似的宴会。
那时候周以慎已经去了英国。
邀请函送到周家时,周叔叔笑着跟她说:“去玩玩看,同龄人应该很多,多交些朋友。”
盛情难却,她答应下来。
那场宴会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冷淡。
也第一次意识到,不是一个圈子的是融不进去的。整场,除了有个女生来问她周以慎什么时候回国之外,再没人主动跟她交谈。
因为周家,她拿到宴会的入场券,但却没人会把她当周家人看待。
虽然周叔叔是出于好意,但从那之后,韶真再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
回忆随着周以慎停好车而中断。
韶真解开安全带下车,步伐无端有些慢。才和周以慎错开两步距离,他就停下来等她。似有察觉般,他说:“不用太当回事,要是等下觉得不自在,我们就回家。”
袖口之下,韶真手掌悄无声息放松下来。
她跟在周以慎身侧,走进去。
里边已经到了挺多人,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满屋子酒气混杂着嬉笑与演奏乐,沸反盈天。人群里有人望过来,而后推了推忘我高歌的男人。
陆叙本来被人推了下挺不爽的,但在看到周以慎后,那一点情绪烟消云散,他直接把话筒扔给旁边人,迎上去。
“Eash……”在英国喊习惯了,陆叙一开口叫得就是周以慎的英文名,而后目光落在他身侧的女生,说道:“铁树开花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