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存疑,说也许是有人故意放出谣言来恶心他。
然而刚提出就被人否了,此等私密之事外人是很难清楚得知,只能是从姜家传出来,可若不是有影子的事,谁又会闲得造自家人的谣。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几位大人都笑了,回想起定南伯前不久突然提拔这位姜大人。
几人笑得更意味不明了。
短短三日不到,谣言愈演愈烈。
姜瑞不行的消息彻底在燕京中下层官宦圈子里炸锅。
到最后,连定南伯徐家、长平侯郑家甚至是柳国公这样的上层权贵也有所耳闻。
更甚至,宫里都有了。
柳太后最近本就对姜家多有关注,所以银丹手里一有姜家的消息,当即呈报上来。
“什么?”柳太后惊诧,“你是说姜瑞不能生?”
银丹点头:“现在整个燕京都传遍了。”
“谁干的?”柳太后不认为事出偶然。
“尚不清楚。”说到这里,银丹犹豫了一瞬,才又道:“不过宫外还传......”
“传什么?”
“说这位姜大人之所以不能生是因为和定南伯关系密切。”银丹说得委婉。
“断袖之癖?”柳太后一语道破。
银丹颔首。
“有意思。”因皇帝非要纳姜家女入宫,柳太后恶补了两日,如今对姜家的情况也算有五六分了解。
姜家内部不和,基本分为两个阵营,姜瑞所在的一方不可能坑自己人,答案显然易见。
只要了解姜家内情的人大概都能猜出是谁的手笔,可惜事情做得干净,找不到证据罢了。
“娘娘,您说什么有意思?”银丹半天没听到下文,忍不住好奇。
“没什么,就是突然明白了皇帝为何挑了姜家大姑娘。”柳太后笑笑,“皇帝长大了,是时候站在他的立场上想问题。”
银丹闻言,微微张嘴,神情莫名。
娘娘您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也罢,既然皇帝非要延迟选秀,就依他。”柳太后又道,“正好五娘和七娘明后年才及笄,届时再入宫也不迟。”
在这之前,后宫妃子能少尽量少,既然皇帝想借姜家女来对付她,那自己何不将计就计,看这臭小子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银丹并不意外,每回娘娘和陛下起争执最后不都是娘娘退让,然后找一堆美名其曰以退为进的理由。
银丹早就看透了,看破不说破。
“那定南伯和那位姜大人的谣言?”银丹又问起其他。
说起来,当年娘娘和陛下争吵最严重的那年,这位定南伯还是第一个明确表示要投靠娘娘的臣子。
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管。”想了想,柳太后又改口,“你去查查是否确有此事。”
银丹领命。
另一边,姜府。
黑着脸回到西院的姜瑞立刻被白氏叫去安寿堂。
姜瑞到达安寿堂,堂内除了姜德和白氏,还有跪在地上一直哭哭啼啼的田氏。
姜瑞皱眉:“母亲,田氏犯了何错?”
白氏压根不信流言之说,在她眼里就是有人故意在抹黑她儿子。
至于为什么迟迟没有孙子降世,只能是田氏善妒的缘故,否则她当年送去西南的几个丫头今日怎么一个也没见到。
白氏哼道:“若不是她,你哪里会遭今日之祸端。”
姜瑞沉默一瞬,终是上前扶起田氏,道:“母亲,清者自清,您罚田氏,岂不是会让外人以为儿子真如谣言所传?”
“儿子子嗣单薄,不能全怪田氏。”扶着田氏的手紧了几分,姜瑞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道,“母亲,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找出散播谣言之人。”
“哼!还能是谁!”提起这事白氏就气愤不已,“肯定是你那个好侄女干的,仗着被封了贵妃,就开始欺负自家人,也不想想日后入了宫没有娘家支持,她哪有资本和那些世家贵女斗!”
皇帝远在皇宫如何能知道她,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勾引的皇帝。
“好了。”姜德开口提醒,“莞姐儿现在已是贵妃,你说话注意些。”
白氏不服:“贵妃又如何?就算她是皇后也得喊我一声祖母。”
“行了。”姜德制止她,然后看向姜瑞,“你有什么想法?”
“看来是阿莞对我这个二叔有误会。”姜瑞没有明说,但有脑子的都听得出来,他默认了白氏的想法。
“莞姐儿最近的确胡闹了些。”姜德垂了垂眸道,“她弄出这些动静想来是一点没为姜家考虑。”
“既然宫里已经下旨让她入宫。”姜德转向白氏,“你作为莞姐儿的祖母,是不是也该为她准备起来了?”
白氏尖叫道:“还要我给她——”
“母亲。”姜瑞给了她一个眼神。
“哦对。”被父子俩轮番眼神暗示,白氏终于反应过来。
贵妃品级再高,也不是皇后,不是正妻,就不能有正规嫁妆,也就是说姜莞手里的东西有一大部分都带不进宫,都得留着姜家。
想到这里,白氏豁然开朗,兴奋道:“对对对,确实应该准备。”
话罢,她终于愿意给田氏眼神:“行了,多大人了,还哭。”
田氏顺势擦干眼泪。
“至于谣言。”姜德看了眼次子道,“没有实证终是捕风捉影,我记得你三年前来信提过一嘴吴氏难产的事。”
吴氏就是白氏当年送去的女子之一,姜瑞解释:“吴姨娘难产,是水土不服外加体质太弱的缘故。”
一直低眉顺眼的田氏听到这里,无声看了眼语气平静的姜瑞。
“把这件事传出去。”姜德道,“就说吴氏难产生下的是男婴,只是没活下来。”
这样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姜瑞闻言垂眸一息又抬起:“儿子明白。”
“至于莞姐儿如何想到这招的。”姜德沉思,“是要查一查。”
“是荔香!肯定是这个贱蹄子!”白氏咬牙切齿。
“荔香不是母亲的人?”姜瑞眯眼。
“原先是,但就在降旨第二天,死丫头就过来问我要荔香的身契。”白氏怄悔,“我当时脑子还乱着,稀里糊涂就被死丫头骗走了荔香的身契。”
说到这里白氏又捶桌。
“事已至此,你也别恼了。”姜德叹道,“眼下最紧要的是消解定南伯府的气。”
一提起这事,白氏恨不得把姜莞碎尸万段,简直是荒谬!这世上哪有造谣亲二叔是短袖的侄女!
同样处于流言风波中心的定南伯府。
闫氏也正在和定南伯闹:“你和姜瑞到底有没有那种关系?!”
“简直是无稽之谈!”定南伯甩袖,又气又恼,“事情起因经过我不是早和你说过?”
“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闫氏扭头。
“就算我真有那什么癖好。”定南伯忍着恶心道,“燕京那些秦楼楚馆还不够消遣?姜瑞都多大年纪了?”
定南伯看蠢货的的目光,“妇道人家,听风就是雨。”
闫氏半信半疑:“谅你也不敢骗我。”
定南伯:“......”
“那鹏儿的事怎么办?”回想起那日在姜府经历的事,闫氏眼里透着厌恶,“你是不知道姜家那位大姑娘说话有多刺人。”
幸好没让她进门。
“还能怎么办,重新寻便是。”定南伯没将闫氏的话放在心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真以为自己得了陛下的心,不过一颗棋子而已。”
“什么意思?”闫氏注意力成功转移。
“你想想,她一个小官之女怎么会同时受到上面两位的关注?”定南伯给她分析,“众所周知太后属意的皇后人选是柳国公府的千金,姜家女不过是两位各退一步的结果。”
皇帝想拿姜家女挡太后和柳家千金,太后之所以同意大概是以退为进的意思。
毕竟拿捏一个小官之女比世家女容易省事多了。
小官之女姜莞短暂出了口气,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如今圣旨已下,她只剩入宫这条路可走,沈三只能放弃。
“可惜了。”孟玉华叹道,“沈三那边,阿莞你要怎么办?”
姜莞也愁:“我想亲自解释。”
“是不是不妥。”孟玉华顾虑道,“你现在已是有品级的贵妃,随意出府很容易引人注目。”
她倒不是担心姜莞出门会被人认出来,而是怕安寿堂得知后会借此生事。
“谁说我要出门。”她被封贵妃的事不知要挡多少人的道,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我的意思是亲自写一封信给沈三。”姜莞道。
“可谁去送呢?”孟玉华问。
她与沈三的事终究是没有公之于众过,眼下这个情况,和姜府有关的人都不适合出面。
“一事不劳二主。”姜莞忽然笑了笑,“我有人选。”
长平侯府,郑家。
屁股终于好了大半的郑小郎君刚准备继续自己的私奔计划,就被姜家那个老女人要给柳妹妹嘴里的大魔头做贵妃的消息给炸懵了。
他反复和兄长确认:“大哥你真没搞错?”
长平侯看着傻弟弟,无语道:“都下了圣旨,板上钉钉的事,怎么会搞错。”
“太可怕了。”郑小郎君忍不住吐槽,“这不是以毒攻毒么......”
老女人对上大魔头,他简直不敢想象。
“又开始胡言乱语。”长平侯给了他脑袋一敲,“小心祸从口出。”
“又没旁人。”郑小郎君嘀咕。
话音将落,外头心腹小厮来报:“侯爷,小郎君,贵妃娘娘来信。”
郑小郎君:“!”
条件反射跳到长平侯身后。
长平侯:“......”
沈府。
正院屋里,沈母余慧搅帕含泪:“你们说三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二弟妹李氏安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旁的普通人家,三儿还能争一争,皇家......咱们沈家哪里有办法。”
“三儿好不容易有成亲的念头,就迟一步啊!”余慧懊恼,早知道她当时就去提亲好了。
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
文氏叹道:“我听姑祖母说,那位姜姑娘当初为了送庶妹进女学,费了不少功夫,想来是个有想法的姑娘,可惜了。”
三弟妹吴氏一听,忙问:“哪里可惜?”
文氏瞅她那单纯的眼色,难得词穷。
让她怎么回,总不能说她觉得皇帝比不上自家侄儿吧。
还是李氏替她解危:“三弟妹的意思是,我们沈家错失了一位好姑娘。”
吴氏恍然。
余慧又道:“你们是不知道,自从三儿得知事后,又给自己关书房里了。”
“方才我瞧他院里的阿林偷摸摸从角门接了个什么东西往书房去。”
“大嫂没问?”李氏闻言道。
“我哪敢问,生怕那是人家姑娘退回来的东西。”余慧心有余悸,“万一三儿再触景生情可怎么办!”
在余慧眼里,自家儿子能主动告诉她姜大姑娘的存在,那么俩人一定是到了情深不可拔的地步。
“事已至此,也只能劝三儿慢慢放下。”文氏叹道。
“我今日找你们过来,就是为这事。”余慧放下帕子道,“三儿比他两个哥哥都有主见,在他没主动说出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提。”
“尤其是你,三弟妹。”余慧又望着吴氏强调。
吴氏保证:“大嫂你放心,我最是守口如瓶,你又不是不了解。”
余慧:“......”
正是因为了解,她才会单独再提醒一遍。
另一边刚把信送到沈府的郑小郎君又马不停蹄往皇宫方向赶去。
轿内,郑小郎君一脸生无可恋地趴着。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陶然居内。
得知姜莞让郑家小郎君送信,还不止一封。
孟玉华眉头再度皱起:“给沈三的母亲能理解,宫里那封是为了什么?”
姜莞道:“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做决定,得讨点利息。”
孟玉华:“你在信里写了什么?”
姜莞悠闲躺在软榻上,望着屋顶:“母亲以为府里那些人先前种种小动作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你的嫁妆......”说到一半孟玉华猛地看向她,“你是说他们还没死心?”
姜莞转头:“皇后才有嫁妆之说,其他的,哪怕是贵妃能带进宫的物品也都有定量,那么剩下的......母亲觉得他们会只在一旁干看着?”
倒不是不信任孟玉华,只是突然少了她这个盟友,孟玉华又要照顾姜芙姜菡,还要顾着她那些生意,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皇帝既拿我作筏子,总不能一点好处也不给。”姜莞道。
“你胆子也太大了。”孟玉华也不是责怪,只是怕她的冒失会给她自己招来麻烦。
姜莞没解释,说不定人家就期待她作出点动静来呢。
太极殿内,阿福进来时,萧言正面无表情批奏折。
阿福见状赶紧奉上手里的东西:“陛下,郑小郎君递进宫的信。”
他话音还没落,萧言手中朱笔便已落下。
“拿来。”
阿福瞥了一眼一旁堆积如山的奏折,心道,难怪。
萧言打开信封,挑眉,面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不是郑十一。”
“那还能是谁?”阿福嘴上问,心里却道,说了多少次,人家郑小郎君有名字。
“姜莞。”萧言慢悠悠吐出一个人名。
阿福惊诧:“不会吧,姜大姑娘居然还愿意给你写信?!”
萧言闻言皱眉:“你什么意思?”
阿福此刻满脑子都是当初姜莞那翻以刺杀太后或皇帝来达到诛九族的胆大言论。
他抢过信不要命道:“姜大姑娘不会在信上抹了剧毒吧!”
萧言:“???”
是不是他最近脾气过于和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