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蔓延速度越来越快。
原本呈C型的二维画卷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张半球形的弧面，急迫地想要将众人拉入画中。
连秦渊也已经节节败退回来。
朱冕拉着凌玖头也不回地往后跑：“怎么都还愣着，快跑啊——”
孔凉却站的很定。
他手心长出带着尖刺的藤蔓，几乎是一瞬间，地面上的矮草、荆棘都仿佛受到了催化一般猛烈生长，朝着巨型画卷的位置齐齐攻去。
令人意外的是，就连秦渊几个大招扔过去仍然岿然不动的巨型画幕，居然在藤蔓的抽打之下出现了一丝裂痕。
还有植物汁液在画面上留下的点点污渍。
人群中果然传来惊呼声——
“孔队长的攻击有效！”
“那可是连秦队都束手无策的污染物！”
“孔队好厉害！同样都是S级，其实并不能说明谁比谁差……”
……
孔凉并没有因为众人的夸奖而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察觉到攻击有效，他双手蓄力，掌心滋长出两倍强壮的藤蔓，打算再次攻击头顶的巨幕。
除了朱冕，好像没人想逃。
凌玖也回过头，始终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奇怪。
有点像那种为了打脸配角特地设计出的爽文桥段。
孔凉的天赋的确很强，但与能够呼风唤雨的秦渊相比，根本不在一个level。
最奇怪的是这副二维巨画，明明水火不侵，偏偏会怕植物的鞭打？
凌玖将视线重新移到巨型画卷之上，终于发现了华点——
“等等，这画……好像有点不对劲。”
虽然凌玖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可毕竟她只是后勤队的一个小喽啰，没人会听她的。
孔凉更是充耳不闻，手中的藤蔓迅速朝空中袭去。
然而下一秒，一个巨大的火球就击中了游蛇一般的藤蔓。
雷电与火光交错，不过瞬间的功夫，所有植物都化为灰烬。
是秦渊出的手。
孔凉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秦渊的突然攻击让众人都有些不解，不少人和孔凉一样露出怀疑和不满的情绪，秦渊却显得有些无所谓，淡淡抬起眼睫看向凌玖：“你想说什么？”
“现在是什么危机时刻！就因为一个后勤队的有话要说，你就要打断我的攻击？！秦渊啊秦渊，我看你根本就是目的不纯！”
孔凉又愤怒地冲凌玖道：“你有什么废话私下自己去说，别在这儿……”
凌玖却只是眉心蹙起，扬手示意他闭嘴。
她声音高亢，气场十足，有种在场众人都是她不听话的学生的那种上位感：“你们谁比较了解云菲这个人？她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情不自禁闭了嘴的孔凉：“……她喜欢画画。”
“问这种废话做什么，你不要虚张声势……”
孔凉又准备激-情开麦，立刻收到了凌玖的一记眼刀，以及一声极其不耐的“啧”。
仿佛下一秒就要有粉笔头飞过来了。
孔凉：……
“如果是喜欢画画的话，这就对了。”凌玖指着面前的巨幅二维画作，“这有点像一副画。”
孔凉承认这个女人气场有点强，但不是说话刺头就能占上风的，他当然不服气，一肚子的嘲讽等着喷呢：“都变成二维的了，当然像一副画，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凌玖没理他：“阿特米西亚的《苏珊娜与长老》。”
孔凉：？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大老粗，没什么艺术造诣：“听起来像是什么世界名画？”
凌玖指着画面解释：“阿特米西亚是巴洛克时期的一位女画家，《苏珊娜与长老》这幅画讲述的主题是苏珊娜在花园里洗澡的时候被两位长老偷窥，并试图与她发生关系，她抵死不从，却被长老们诬陷与别人通奸。直到先知但以理出现，才帮苏珊娜证明了青白。”
“历史上很多画家都绘制过这个故事，但只有阿特米西亚的表述多了一份女性的抗争。”
泡在水潭中的哥斯拉就像是原画中在水池中洗澡的苏珊娜，而另外两个被定格的A-级进化人，动作则与那两个猥-琐的长老出奇的相似。
《苏珊娜与长老》表述的是诬陷、伤害与女性坚决的反抗，可这个故事的最后，是需要有人帮助她洗清冤屈的。
人人都当哥斯拉是十恶不赦的污染物，只有凌玖知道它是委屈的。
那这副“画”的绘制者呢？阿特米西亚因为曾被性侵和诬陷，用《苏珊娜与长老》表达自己，那云菲呢？
云菲为什么要帮哥斯拉鸣不平？又或者说……她只是在为哥斯拉不平吗？
“你这种牵强的联想有什么意义？”孔凉掌心蓄力，打算再次发起攻击，“是能救我们出去，还是能消灭污染物？”
秦渊眉心拧起，也准备蓄力。
凌玖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来到孔凉身边站定。
她比孔凉矮了一个头，可灼灼的目光与笃定的气场顿时产生了一种身材瘦小的班主任在训斥班里最不听话的大块头的既视感。
感觉如果再拿个教棍，孔凉就可以去教室后排罚站了。
孔凉：……
怒不可遏但还是有些心虚躲闪地对上了凌玖的视线：“你干嘛？”
“我有个问题想问孔队长。”凌玖指着蔓延的二维巨幕，“如果那个污染物真的就是云菲呢？你也要毫不犹豫的杀死她，取走孢子吗？”
孔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却还是坚定道：“污染物就是污染物，不论她曾经是谁，此时此刻，她都是我们的敌人。”
凌玖意味深长地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平静道：“哦……我问完了。”
人群中响起兮兮索索的声音——
“云菲……那可是排得上名号的S级进化人，那么厉害都变成污染物了，那我们……”
“如果我们变成污染物，也得被这么弄死吗？”
“孔队有点不近人情了……”
“万一云菲还有人类意识呢，也不救救吗？”
“感觉在卸磨杀驴……”
孔凉看着一句话就动摇军心的凌玖，简直恨得牙痒痒。
卑鄙！
他试图劝说众人，可他要下的是杀招，怎么劝？劝大家一起杀死曾经的队友吗？
凌玖简直是把他扔进油锅里双面煎。
牙都快咬碎了，孔凉只好收手：“你打算怎么做？就算那是云菲，可她已经变成了无法控制意识的污染物！”
凌玖瞥他一眼：“污染物能绘制出《苏珊娜与长老》这种旷世巨作？”
她来到众人面前，声线笃定：“云菲的意识还没有消散，创作这幅画的目的，就是在向我们求救。”
有人紧张地问：“可是那幅画越来越大，会不会把我们都变成图片？”
凌玖冷静答疑：“如果她的目标是把我们都变成画，我们根本不会活这么久。”
众人齐刷刷地望着她，眼里充满希冀：“所以……她不会伤害我们？”
“我认为不会的。”凌玖指着一个举起手的进化人，“你有什么问题？”
“王勤和李泽栋，就是那两个已经二维化的队友，他们还能回来吗？”
凌玖：“如果我们能帮到云菲，我相信她一定会放了他们。”
又有人举手：“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凌玖。”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举手提问，两位队长几乎被架空，此时的焦炭山谷俨然成了凌老师课堂答疑。
“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幅画到底表达了什么？云菲有什么事是被冤枉的吗？”
“如果云菲没死，为什么探测仪能检测到污染源？”
“已经变成污染物的进化人，真的还能回来吗？”
……
学生们求知若渴，有些问题凌玖也暂时没办法回答。
直到孔凉在一旁凉凉地说：“就凭你一句话，就能证明这个污染物不会伤害我们？万一她一会儿把我们都变成图片了呢？”
凌玖就知道他会挑事儿：“我会证明。”
她向秦渊略微颔首：“一会儿麻烦秦队长用风把我送上去。”
“我会近距离接触那幅画，如果我变成图片了，你们再攻击也不迟。”
“不行！”
“不行！”
队伍前后响起两道异口同声的制止。
朱冕紧张兮兮地跑上前来，凑在凌玖耳边道：“你干嘛冒这个险！我答应过要保护好你的！不然还是我上去吧！”
凌玖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意外地看向另一位出声制止的人。
秦渊。
对方眸光闪烁，停顿了片刻才说：“太……太危险了。”
“要不我替你……”
凌玖摆了摆手：“我上去不光是要证明的，还有重要的事情。”
她回头望着巨幅画卷——
哥斯拉与两个进化人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几乎都可以与《苏珊娜与长老》的原作对应，但唯独少了一点。
阿特米西亚的画中，苏珊娜的眼神不是惶恐羞怯，更不是哥斯拉此时呆滞的状态。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不耐与抗争。
所以这幅画……需要略微改动一下。
凌玖来到朱冕身后，踮起脚尖拉低他肩上的背包：“我记得你包里是不是带着颜料和画笔？”
朱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那玩意儿？”
凌玖假装翻包，谁知道这厮鼓鼓囊囊的包里竟然装满了刚刚秦渊被二维化的各种技能卡片。
“我刚刚就想问你了，捡这么多卡片干嘛？”
朱冕小声道：“黑市秦渊的同人谷子都炒成黄金价了，这些技能卡片真实且质量好，战神秦渊亲自打出来的官方周边，我就要发财了！”
凌玖：……
掏了半天，凌玖意念催动[创物]天赋，变出了一整套的绘画装备。
“不是，你别掏了，我又不是画家，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颜料……”朱冕话音未落，就看到凌玖从包里掏出了颜料、画笔，甚至还有一只调色盘。
朱冕：“？哪来的？”
凌玖没搭理他，对秦渊道：“麻烦秦队了。”
脚下拾起一阵劲风，凌玖慢慢飘了起来。
秦渊打算陪着她一起上去，只是对她的行为有些疑惑：“你这是……”
凌玖勾唇：“画龙点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