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进入了无限游戏，在副本里深耕几十年，那叫高端玩家；可如果根本没有什么副本游戏，就是纯纯被关着上班几十年……那叫牛马。

凌玖现在很不爽。

不是因为走出学校发现外面已经世界末日了，而是她这几十年全年无休兢兢业业……根本不是在搞什么无限游戏，竟然只是被关起来打工？还一毛钱工资都没有？！

像是察觉到了凌玖的不满，系统界面突然弹了出来——

【抹杀倒计时：168：00：00】

凌玖：……

很好。

不但白干了几十年，还只剩最后七天可活了呢。

凌玖捋了一下，她以为自己进入无限游戏，几十年过后容颜依旧，结果走出学校发现外面真的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还世界末日了。

所以她被关在学校的这几十年，时间应该是正常流逝的。

可她为什么不会变老？

系统又为什么要卸磨杀驴，七天后抹杀她？

凌玖想不明白，不过她这人从不内耗，虽说几十年打工没工资，可就现在这满目荒凉的样子，真给她钱她也没地儿花。

她决定先回自己的住处看看，如果房子还在的话，收拾点东西就去流浪，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还活着的人类。

地面到处都是碎石和高草，艰难的行走了半个小时，凌玖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在街道尽头看到三只鬼鬼祟祟的人影。

两个高个子男人带着防毒面罩，身后是一个穿的像个宇航员的小个子，笨拙地跟着二人跑。

“是人还是污染物啊？”两个高个儿在讨论。

“我靠躲远点！出现在这种地方还不穿防护服怎么可能是人！”

他们最终停留在凌玖面前两三米的距离，警惕地打量着她。

为首的男人又高又胖，拿着仪器在凌玖面前扫描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声惊呼，防毒面罩上的管子一甩一甩的，有点像西游记里狮驼岭的大象：“污染等级0%？！她真的不是污染物！不戴面具这么勇的，该不会是S级进化者吧……”

他身后的瘦男人嗤了一声：“怎么可能，进化者的污染等级最低也得10以上了，她应该是个还没来得及变成污染物的普通人。”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野人。”

所谓野人，就是生活在污染区，从未进入过人类基地的普通人类。

凌玖蹙了蹙眉，这个粗鲁的称呼让她有些不爽。

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得出，末世中幸存的人类应该在有组织的聚居。

所以她没搭理这两个明显没什么善意的人，侧身绕过他们，准备离开。

然而在路过他们身边时，凌玖的脚步顿住——

【167:22:31】

死亡倒计时停了。

她不死心的试着往远处走了一段，倒计时又开始跳动。

等再回到这三人身边时，倒计时停滞。

凌玖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来：“……那个，你们要到哪里去？”

大象哥打量着她：“我们要去前面的学校。”

“学校我熟，我可以给你们引路。”

瘦子眼珠一转：“你是想跟着我们回基地吧？”

“不能白带啊，回去之后你要给我们3000块的报酬。”

“三千！”那个裹在宇航服里的小个子小声嘟囔，“也太黑了吧，明明基地是免费接受幸存者的……”

凌玖这才听出来，她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

瘦子恶狠狠地瞪着她，身体里似乎在释放一种无形的威压。

女孩很快浑身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哆哆嗦嗦地瘫倒在地上。

大象哥拉住瘦子：“算了算了，别浪费力气，一会儿还得打污染物呢。”

凌玖连忙将女孩扶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发丝被汗水打湿，在臃肿的防护服下显得有些凌乱。

靠着凌玖的肩膀缓了好一会儿，女孩颤抖的身体才慢慢恢复平静：“谢谢你。”

凌玖问她：“他刚刚对你做了什么？”

“恐怖暗示。”

女孩从地上爬起来，像是怕被前面两人听到是的，小声说：“那是他的天赋。”

“天赋？”

“他们俩都是进化者，张琦是B级天赋，恐怖暗示。他能让对方感受到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论是人还是污染物。”女孩递给凌玖一个简易面罩，让她戴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

“这个污染区才刚刚开放，之前一直被浓雾笼罩，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呆十几分钟就会变成污染物，就连等级高的进化者也需要戴上防护面罩，不然也有可能被感染。”

凌玖从善如流地把面罩套上：“被感染就会……变成怪物？”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她的学生们。

“可以这么说，污染产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至今也没办法确定，所以基地才会让人到处猎杀污染物，带回它们的孢子去做研究，相应的会给猎人们一些酬金。”女孩慢吞吞地跟在那两个男人身后，“不过猎人都是进化者，像我这种普通人只能跟着当个医疗助理，赚点微薄的薪水。”

女孩名叫乔依。

看得出来她没少被那两人欺负。

那个叫张琦的进化者是B级天赋[恐怖暗示]，大象哥名叫朱冕，天赋是[力量强化]，也属于B级。

四十年前全世界突然爆发污染病，感染让全球四分之三的人类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污染物，剩余的幸存者中有一半的人在污染的催化下，激发了进化属性，成为拥有天赋的进化人。

而那一半幸存的普通人没有自保能力，只能做一些低端的辅助工作，只有像乔依这样懂医术的，才有机会出任务多赚一点薪水。

乔依还没来得及细说，几人已经来到了学校门口。

凌玖眉心紧锁，总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学校里的一草一木她都非常熟悉。

可她前后离开还不到一个小时，学校却好像……变了。

门口的两颗迎客松明明被裂口怪啃断了一棵，此时两树却依然迎风而立。

教学楼一如既往的陈旧，哥斯拉的大脚曾经踏穿的残垣竟然完好如初。

整个校园诡秘而宁静，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是凌玖刚刚离开时推开的模样。

走在前面的瘦子张琦回过头，冲凌玖挑了挑眉：“你不是说对学校很熟悉吗？麻烦前面带个路呗。”

大象哥朱冕拦住他：“哥，这里污染浓度都爆表了，你让她打头阵……”

他小声道：“她说自己熟悉学校肯定是为了让咱们带她回基地瞎掰的，你怎么还相信了！”

张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干脆不装了，指着凌玖冷声道：“你，动作快点！”

乔依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袖口：“你要不跑吧！一直往南走，如果有机会搭个便车，最多半天的时间就能到基地……”

凌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淡定上前。

系统的死亡倒计时之所以会在他们身边停滞，无非两个原因。

要么这三人中的某个人身份特殊，要么就是……他们的任务很特殊。

凌玖推了推眼镜，走进校园。

她果然很熟悉，没有绕路，顺着操场的方向带着众人来到了教学楼。

一层是高三的班级。

凌玖远远看到了走廊尽头高三一班的班牌。

窗户开着，靛蓝的窗帘透过窗缝钻出来。

破败、萧条、宁静。

好像很久都没有过人类的踪迹了。

朱冕紧张地捏着探测器：“污染源应该就在这附近！浓度越来越高了！”

凌玖依然打头阵，低跟皮鞋发出“哒、哒、哒”的响声，有种教导主任在楼道巡查的感觉。

她停在了高三一班教室门口。

透过染着暗红色的污渍的玻璃窗看，教室里竟然坐满了人。

朱冕手里的探测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一瞬间，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齐刷刷的扭过头来。

他们眼神呆滞、空洞，坐的端正，动作也整齐划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

叮铃铃铃——

尖锐的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满教室的学生又整齐地把头扭回去。

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朱冕吓得后退了半步，紧张道：“我们……得进去吗？”

张琦冷道：“废话，不进去怎么抓污染物。”

整间教室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腐烂气息。

凌玖依然被迫打头阵，走在前面。

她走上讲台，摸了摸熟悉又陌生的讲桌。

一层黏腻的灰尘。

凌玖捻着指尖的灰尘沉思，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教室的前后门都重重锁上。

一大坨朱冕几乎都要挂在张琦这根竹竿上了：“我艹艹艹污染值怎么飙这么高了！门怎么也锁上了！！”

与此同时，长着同一张脸的几十名学生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冲讲台鞠躬，沙哑阴森的声音也整齐划一：“老——师——好——”

乔依离门口最近，连忙去摆弄门锁，却发现教室的木门此时竟坚硬如铁，紧紧焊死在墙上。

张琦踹了朱冕一脚：“快去开门啊！用你的天赋！”

他是[力量强化]，如果是普通的教室门，轻轻一捏就能拆下来。

朱冕手忙脚乱地从张琦身上爬下来，咬着牙去拽门把……

门把手掉了，门安然无恙。

他又使劲儿去踹，凌玖脚下的地面都随着他的动作震颤，可那看上去破旧的木门却依然纹丝未动。

后门、窗户也一样，在朱冕的暴力拆卸之下，甚至一点皮外伤都没受。

朱冕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我的天赋消失了？”

乔依最先察觉到了教室的异样，她指着黑板：“黑板上……刚刚就有字吗？”

几人回过头——

只见黑板上写着一道数学题。

张琦立刻明白过来：“题目是刚刚出现的！我们得解出这道题才能出去！”

然后看向朱冕：“你来！”

木偶一般的学生们又突然站了起来：“老——师——好——”

嘀嘀嘀——

探测器显示的污染浓度又飙升一截。

即便穿着防护服，如此高浓度的污染也几乎让乔依喘不过气来，她扶着讲台快要站不稳了。

张琦眼底也泛起红血丝，即便他是进化者，在这种高污染浓度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快点！他们每站起来一次污染浓度就会升高，赶快解题！”

朱冕连忙走上台，狗看星星似的攥着粉笔，凝神半晌，终于写下一个“解”字：“我尽力了。”

凌玖：……

学生们再次起身：“老——师——好——”

凌玖啧了一声。

这么简单一道三角函数都不会？

职业病犯了，凌玖试图引导他：“sinA和cosB是什么关系？”

朱冕目瞪口呆：“他俩还存在什么不正当关系吗？”

凌玖皱眉盯着他，朱冕顿时如芒在背，有种上学的时候被老师叫上讲台答题答不出的紧迫感。

怎么感觉比身后那几十双眼睛的杀伤力还高啊！

在黑板上磨蹭了半分钟，朱冕哭丧着脸回过头，把粉笔扔给张琦：“哥我真的不会，还是你来吧！”

张琦看向凌玖，又把粉笔头扔给她：“你不是很嚣张么？你来解这道英语题！”

朱冕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哥，这道是化学题。”

凌玖：……

乔依已经昏过去了，俩人在讲台上抓耳挠腮，满教室的学生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表演。

凌玖忍无可忍，拿起粉笔流畅地将解答过程写在黑板上。

正确答案在黑板上落下最后一个标点，台下几十张一模一样的脸依旧呆滞僵硬，空洞的视线直挺挺地落在讲台上，下一瞬，他们又站了起来：“老——师——好——”

飙升的污染浓度让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张琦扶着讲台，气急败坏地冲着凌玖吼：“艹就不该带你这个累赘来！装了半天的逼，写的答案还是错的！”

说着拉起朱冕开始释放天赋：“算了，硬打出去吧！”

“妈的，指挥中心任务评级出bug了吧，这特么能是D级任务？”

凌玖眉心拧起，转身看向台下。

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

不是要写出正确答案，而是……把这道题讲给他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