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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谈判

这场家宴结束得挺快。

纪老爷子上了年纪,久坐容易乏,刚过八点钟就在管家搀扶下回了卧室。

主位空闲,江浅以为按自己小叔唯利是图的本性,老爷子离席,林与驰也不在,他此时该找个借口带自己回去。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江少珩原本就不是让她单纯来参加场家宴的。

可眼下,江少珩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思来想去,大概他从一开始就有别的打算。

他是合格资本家,一箭不止三雕。

算起来,能用上房管局办事的,大多是生意人,怎么都算个富二代,按纪家老爷子的意思,她如今怕是连阿猫阿狗这个词都配不上。

面前餐桌永无休止转着,她没动筷子,就一昧喝茶,想寻个由头去外面透透气。

这屋待久了让人发闷。

杯子攥在手里,江浅微微蹙眉,再好的茶放凉了也是股麻舌头的涩味。

最后只剩个湿漉漉的空杯,碎茶末粘在最底下。

她轻搁回原位。

眼见青瓷茶壶转到她这边,随即,旁边一只手猝不及防按住了转动的餐桌,惯性让餐桌先逆时针退了点,最终稳稳停住。

手指修长,腕表晕成个光点,这个角度,刚好晃进她眼底。

纪祈川手没挪开,一语中的,“纪祈宁回老宅的次数不多,他一时半刻走不了。”

侧目,纪祈川扬眉,示意她这茶还有的喝。

江浅偏偏没抬手,“失陪一会。”

起身,她往江少珩那边看了眼,后者忙着,压根没注意到她暂时离席。

江浅去了一楼。

夜里,主楼外起风了。

江浅没披外套,抱着双臂站在大厅香堂门侧。

路灯照亮红瓦,夜幕寂寥,门外,溪水声被无限放大。

一阵风过,馥郁的香灰味差点迷了眼睛。

江浅这一路坐车过来,现下,都不清楚自己身在这处园子的具体位置。

靠在墙边,她看了眼手机。

她没回林与驰的消息,这少爷似乎也点情绪,聊天框几小时没再亮过。

江浅没理,退出微信,顺着通讯录找到自己熟悉的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绿色拨通键停了很久,半晌,还是选择息屏。

身后,忽地响起阵沉稳脚步声,愈来愈近。

迅速收起手机,江浅在香雾中回眸,玉簪子上的吊坠摇摇晃晃,一丝冰凉打在她耳垂,让人惊醒。

还以为是江少珩找过来。

纪祈川在距离她半米的位置停下,灯光投下的黑色倒影正巧叠在她裙尾。

他嗓音低哑,现下,两手却空空,“出来抽烟。”

在江浅看来,他实在不像个有烟瘾的人。

但几次三番,纪祈川手里那只价格不菲的机械打火机使用频率很高。

室内,借着微弱的路灯光,她忽然问:“你还有烟吗?”

纪祈川从兜里摸出烟盒,指尖挑开盖子,里面还剩半盒,递到她眼前,“你会?”

这是个没有多余商标和装饰的纯黑色烟盒,连滤嘴处的金丝雕花都是精细的,她没见过。

江浅只看了眼,随即摇头。

她只是有点喜欢这味道。

纪祈川没收手,又微微抬了下手,“别人给的,还没上市,喜欢送你。”

垂眸,两秒后,江浅只抽了一根,捏着滤嘴,晃晃手腕,眼神递过来,试图朝他借打火机。

随后,金属质感的盖子弹开,猩红色火光在微风中摇曳,触碰到一支烟末端,燃的很快。

“啪”的一声,打火机合盖干脆,又被纪祈川收回去,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不是来抽烟的吗?

静静盯着越来越短的烟头,江浅忽然从他身后绕过去,来到门前。

单手抱胸,她抬高了手里正在燃着的烟,看了眼厅里供的佛像,“我这人日子没有那么顺心如意,不想因为谤佛再徒增烦恼。”

纪祈川轻笑问她:“你信这个?”

江浅已经站在门外,回头应他,“万一呢?”

这更多算是个理由。

江浅如果真的认命,她如今早就该和江少珩选的人订婚了。

现在,她只是下意识不想和纪祈川有正面交锋。

可以说比起江少珩,因为林与驰这层关系,眼前这个男人大概要更了解她。

最大的可能,他是为着林与驰来的,毕竟在餐桌上,老爷子的话她也多多少少听进去一点。

门外,凉风吹淡周围浓郁的烟草味。

指尖的火光明灭交叠,一股烦意涌上心头,江浅重重吸了口烟。

她真是没抽过,什么技巧都不了解,下一秒,就被呛得猛咳。

拿烟的手抖了抖,灰白色的烟蒂随风飘散。

江浅背风,手攥成拳锤着胸口,身前慢慢被高大人影笼罩,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悄无声息抽走她指尖正在燃着的烟。

回眸,她扬起下巴对上纪祈川的幽邃黑眸。

风撩起她耳边碎发,模糊双眼。

纪祈川把火光藏在身后,丝丝缕缕的烟雾顺着风向,孤然飘起。

江浅的手机屏幕在两厢沉默中亮起,伴随一阵突兀的震动。

她移开视线,退后一步,去翻消息。

是她小叔。

【江少珩】:在哪?

指尖微顿,她的余光只能承载个模糊人影,江浅没直接回答他。

【江浅】:这就回去。

她握着手机,单手整理缭乱的发丝,遮挡视线,“小叔叫我回去。”

纪祈川侧身,没作声。

从他身边走过,伸手,指尖刚触碰到门把手,忽然想起来烟还在他手里,“那个……”

“麻烦帮我扔了吧。”

纪祈川应她,嗓音沉沉:“好。”

纤细摇曳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眼底,纪祈川缓步进门。

倚在窗边,抬手端详这根烟,大概是真呛到了,滤嘴处有个浅浅的牙印。

是她下意识咬上去的。

唇印重合,香火鼎盛之际,他在屋内替江浅抽完剩的那半支烟。

……

江浅折回三楼时,正碰巧纪家那位大小姐说话,告诉他们晚点走,过会后院有场烟花秀。

纪祈宁张罗大家都去,“昨天跨年就该点的,可惜我不在,这老宅都没以往那么热闹了。”

“我哥特意找人给我定制的全粉色烟花,说是能把这边海岸线铺满。”

江浅看向她小叔。

江少珩似乎也没有待下去的意思,“我过会还有个视频会议。”

“那你就自己走呗,”纪祈宁耸耸肩,笑着看还没把椅子坐热的江浅,“你们资本家总不能剥夺别人的享受权利吧。”

被点名的当事人其实挺想说,江少珩能。

难得,江少珩问她的想法,“你想留下吗?”

江浅盯着对面人看了半天,又望向他旁边的纪祈宁,没寻到话外之音,索性照实说:“我明天还有点事。”

她得工作。

闻言,江少珩点头,随即起身出声,“那就回吧。”

“好。”

众人离席时,纪祈川那个位置一直是空的。

江少珩让她先去一楼,自己得去跟老爷子说一声。

在上车前,江浅淡淡看了圈,那人似乎也不在一楼了。

收回目光,她问江少珩:“我不需要去吗?”

江少珩扬扬下巴,示意她上车,“你觉得呢?”

她没那么重要,可能老爷子明天就忘了有她这么个人来过。

几秒后,车门合上。

暖风还没完全渗透进车里每个角落,江浅拉紧身上的外套,手里还握着纪家老爷子给的红包。

她打开,在微弱的光线中对着这摞红钞票发呆。

半晌,江浅又把钱原封不动塞回去,扣好封条。

远处,礼炮炸开的声响忽然有规律响起。

江浅侧目,淡粉色的火花印在她眼底,整个画面绚烂,浪漫。

漆黑浓夜被染色,烟花陨落又叠起。

江少珩回来时,这场烟火还没结束。

他坐到江浅旁边,一阵冷风灌进来,久久没消散。

“走吧。”

助理在后视镜看了眼两人,应声后沉默,“好的。”

车在弯弯绕绕沥青路上行驶,因着是夜里,看不清四周的风景。

身后,烟花的轰鸣声没停过。

约摸十几分钟后,车子才开出纪家老宅。

视线一点点变亮,公路两侧的灯影应接不暇,偏头往窗外看,远处海岸已经没人了,几艘轮渡靠岸。

江少珩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刚才去哪了?”

语气淡淡,像是闲来无事随意问了句。

寂静的氛围被打断,旧事重提,江浅沉默了一秒钟。

随即,缓缓开口:“随便走走,屋里太闷了。”

她没提纪祈川。

江浅心里很清楚,自己和他们这些人保持越远的距离越好。

无论那少爷是想帮林与驰讨个公道,还是对她有别的成见,这些事,江少珩知道的越少越好。

江浅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时间,闲到去思考一个锦衣玉食公子哥的态度。

敛起目光,江浅把一直握在手心的红包递出去,转换男人的话题,“小叔,这个给你。”

借着忽闪而过的路灯光,江少珩看清她手里的东西,也没继续追问。

“说了让你收,就是你的。”他没接的意思,偏头对上江浅的视线,开口道:“这次也不算违反我们的约定。”

“真的?”

“当然。”江少珩突然笑了笑,继续开口:“江浅,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如果选择了联姻,钱也是来的这么快,可你现在坚持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半年前,江浅答应过他,她要证明自己有联姻之外的价值。

那会,江少珩就告诉她:“如果你想的是那些所谓上不了台面的捷径,我劝你打消念头,不过靠你这张脸,想去伺候男人确实简单,但如果是这样,你不如趁早接受我的安排。”

她的每一笔钱都得有价值,得是她这个人的价值。

今晚,纪老爷子给的红包显然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

江浅也没再推辞,缓缓收手,红包就被她搁在双腿上,垂眸,江浅面色沉静地看斑驳亮影从上面匆匆而过。

她的嗓音没什么起伏,似是诉说事不关己的故事,“小叔,半年前,我得知江家擅自给我办了休学,我当初也去正经的音乐机构和学校问过,但我大学没毕业,现在的学历只有高中。”

“你觉得会有什么地方肯招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后来,就是我去酒吧面试那天,那个都不算HR的大哥问我,为什么不去当网红模特,有捷径,来钱特快。”

她说不做。

做了打碟手之后,酒吧诱惑更多,艳姐洗脑式地劝她,江浅从来没动摇过。

不是为了和江少珩的约定,而是她这个人,真就做不了那种事。

江浅实在窘迫到走投无路那会,都是个有底线的人。

她可以拼命赚钱,但永远记得自己的初衷,一开始,她和江少珩这场约定就是为了能自由决定自己的人生。

顿了两秒钟,江浅继续开口:“其实我也知道,不单单是我,作为一个真正的江家人,你也逃不过联姻的命运,只不过你能挑最好的,比如说,今晚那位纪小姐。”

江少珩静静看着她。

他不意外江浅看得出自己和纪祈宁的关系,从开始见面,江少珩都清楚她始终是个聪明人。

所以,在江浅提出三年约定时,江少珩答应了,他想看看江浅到底能挣扎出怎样一番天地。

江浅告诉他:“小叔,你可以联姻,但我不能,以前我总会想,二十多年来你享受了江家带来的财富,身份,还有地位,如果真的有人要牺牲,那受益最多的人应该先冲锋陷阵,可我以前得到的一切和江家没有任何关系,又凭什么会是我?”

如果她是江少珩的亲侄女,也受到过同等的优待,或许现在,

江少珩不反驳,他只问:“现在想通了?”

她点点头,有点释怀,“嗯,因为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因为这个世界糟糕透了,她在大多数情况下,没有选择权利,只能用尽所有力气去活。

毕竟,就连江少珩都摆脱不了联姻的命运。

她只是不想轻易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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