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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事

宋行岩刚进房间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我师兄和我关系近一些怎么了?”少年嗓音里透着魄人的张扬,他也不管在那之前屋里几人说了什么,只要能堵住程衍,宋行岩就舒坦了。

程衍闻言轻嗤一声,他当然能听出宋行岩只是故意想要膈应他,他收回话头,不打算再搭理。

窗外有风透进来,窸窸窣窣拂过宋初的额边碎发。她从宋行岩手里接过一张门牌,率先走出门,打算直接回房去休息。

谢琢紧随其后起身,跟着走出房间。

“你的。”宋行岩随手掏了一张门牌丢向程衍。

剩下的一张门牌在宋行岩指间打着旋儿,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下楼,调子轻快悠扬。

程衍是个黏人精,也是一条只听他阿姐的话的咬人疯狗。宋行岩对此一直很有危机意识,从宋初将程衍带来宋家的第一天起,他就意识到这是个会和他抢姐姐的讨厌鬼。

偏生宋初总是将程衍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他,宋行岩有时候觉得程衍大概才是某个宋家遗落在外的孩子,等某一日功成名就了就准备认祖归宗,然后改名“宋衍”,以后也不再是“衍少爷”,走到哪都得被宋家人唤一声“宋二少爷”。

宋行岩挑着眉捏紧了手里的门牌,他不在意程衍是衍少爷还是宋二少亦或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他只觉得程衍如果想将他的位置从阿姐身边取而代之,那他想得倒美。

谢家人来仙京时宋行岩正巧闭关,一关十年,再出来就听闻他阿姐已经和北境谢家的公子结了仙契。宋行岩大为震惊,想着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他眼高于顶的阿姐点头承认身份。

直到他听闻那个叫谢怀玉的家伙是个空有姿色但无法修炼的病秧子,病病歪歪地连花架子都摆不了。

宋行岩委实花了一段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他出关出的晚,谢家人早已带着谢怀玉回了南方,他连人的面儿都没见着。

还没等宋行岩悲伤完他阿姐已经在实质意义上有了比自己弟弟更亲近的人,宋初转头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带回来一个程衍。

宋初走到哪程衍都喜欢跟着,就连宋家的长辈也打趣程衍和宋初看起来更像姐弟。在往后的日子里,宋行岩无数次觉得自己的位置受到了极大的潜在威胁。

他看不惯程衍,总是叫他黏人精跟屁虫,程衍对宋行岩这个一直针对他的幼稚鬼也没什么好印象,一开口就嘲讽他白生在宋家,连丹气成符都学不好。

宋行岩方才找掌柜要门牌时特意留了两间相邻的房在另一层,剩下一间是起先谢琢旁边的那间空房——他留了那间房的门牌给程衍。

程衍杵在走廊上,另一边是仙岳楼描金纹样的镂空扶栏。其上细细雕琢,松柏与仙鹤相互交错。隔着乌木扶栏往下望正好能瞅见宋行岩摇头晃脑地进了屋,嘴里约莫还哼着跑调的曲子。程衍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随手搭上去,半个身子倚在扶栏上。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乌木上的松柏,指腹下的刺叶凹凸不平,磨着微微有些痒。他垂下眼,终于看见宋初的身影出现在边侧木梯处,她缓步拾级而上。

“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程衍在宋初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时迎上去,笑道。

宋初抬起下巴点了点楼下的地方,“提前去试了下,耽误了点时间。”

她抬起手,衣袖滑下,掌中是一枚扁平的菱形木牌。

恰好是刚才从宋行岩那拿到的房门钥匙。

程衍将宋初递来的门牌收起来,又将自己那块给过去。

“宋行岩的如意算盘大概要落空了。”程衍食指敲了敲门牌,实木被敲击时透着沉闷的响。

他恶趣味的弯起唇角,俊秀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宋初神色浅淡,她知道宋行岩和程衍素来不合,也知道他们之间更多是无伤大雅的打闹,这没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

宋行岩的情绪向来热烈肆意,但宋初理解不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些人会有这样的浓烈情绪,就如同小时候宋行岩抱着她哭,呜呜咽咽地说破骨修炼实在太艰难。

宋初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修炼遇到困境就能哭出来,她只能试探性地学着拍他的背,像在别人那看到的一样。然后第二日将自己收藏的有关修炼的典籍送过去。

“你们为什么总是吵架?”宋初垂眼看着门牌,她过去从未问过这个问题。只想着争吵这样的事大抵是人惯有的常态,她看不透悟不出,于是只能接受,也从未将关注落在原因上。

程衍一愣,着实有些意外:“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宋初没想继续等回答。她捏着门牌转身,空出另一半的走廊示意程衍可以下楼。

这次更换房间是宋初和程衍心照不宣的共识。程衍知晓宋初会再上来和他换门牌,于是一开始便等在门外走廊。

程衍在来到宋家前修的是净灵术,一种古老的秘法。传说中的仙人之法。仙人至净至纯,唯有此才能掌握净灵术。

程衍不是仙人,他肯定自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凡躯,也许和寻常人相比有点天赋,但在宋家人眼里也正常的很。

他不知缘由,只是好像天生就和净灵术格外契合。

宋行岩的丹修走攻伐之道,用的是宋家上乘秘法,修的是至精至烈的心法。

可刚过易折,丹气成符宋行岩学得极好,修为飞快往上蹿的时候心性没跟上,一次意外让他着了道差点走火入魔。

是程衍的净灵术将他从堕落的缝隙里拉了回来。

这一次的密林布阵,若真如同谢琢看到的那样,宋行岩再次被不知名的东西影响心智,宋初绝无可能在这时候放他独自回枫午宗。

最简便的方法是让程衍待在宋行岩附近,看顾他一程。

净灵术的存在一直是宋初和程衍两人之间的秘密。人间界有各种各样关于仙人术法的记载流传,但唯有宋家是真正的仙人之后。

也只有宋家人知晓净灵术是纯正的仙人术。程衍以凡躯动用仙人术的消息如果透露出去,整个人间界都会暗潮涌动起来。

仙人飞升天界后再不得下界,即使是留存于人间界的散仙也已失去踪迹太久了。

当长期平衡的局面和认知被打破,总会有人意图殊死一搏以求日后翻身。

这是赌徒的本性。只要可见的利益足够诱人,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赌徒。

宋初从未过问程衍的净灵术来自何方,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宋家。

她在将程衍带到宋家起就给了他足够自由,去留都随他。宋初对此也不甚在意。

程衍刚准备迈到台阶,旁边的那间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脚,转身,一脸平静地看向站在门边的人。

“这么巧。”门口的谢琢神色冷淡。

谢琢在宋初来到门边时就有所察觉,他放下手中茶盏,之前的隔音符早已失效,门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进来。他垂下眼睑,安静地听着走廊内的交谈。

程衍……程衍……

谢琢指尖缓慢划过杯沿,他曾听过这个名字。在他缺席的那段时间里,宋初的身边似乎总是不缺人。

有时是宋行岩,有时便是程衍。

他以病弱之躯和宋家结契的时候,在近乎所有人眼里都是他高攀。

程衍最初随着宋初的名字一同出现时,众人不以为意。直到后来两人共探秘境,程衍入宋家,他和宋初解契的流言一时间甚嚣尘上。

谢琢听到消息的时候病情疗养正到关键时期,仙契治愈他被折腾得残破的身子,也带来了破骨断筋的痛楚。他不管不顾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没走几步就摔倒在镜子前。

谢琢看到镜子里面色苍白的人,干瘦硌骨的身子藏在宽大的袍子下。他想起宋初第一次拥抱他时,明丽的小脸皱起来,然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像不太舒服。”

那时的少年内敛羞赫,耳尖通红。

后来再想起这句话只觉得有股无言的自卑与难堪。

你就要以这副模样去见她么?

谢琢胸膛剧烈起伏,他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最后无奈地扯了下唇角,慢慢走回到床上。酸涩嫉妒的滋味在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发芽。

那年仙京宋初的名头彻底打响,一时间风头无二。北境谢家的少年郎在疗养的反复折磨里痛的抽气。

无论她身边出现了什么人,只要宋家一日没送来解契书,他就永远是宋初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只有他。

谢琢一点点将那些情绪藏好,现在一切明亮,他得早点痊愈,他不能再以这副鬼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流言传得迅猛,消散的也快。不难猜出里面有宋家出面的手笔。

后来宋初只身一人来到谢家见他。两人谁都没有提起程衍,她只将自己探秘境寻到的稀奇玩意儿一样样摆到谢琢床边。

少年坐在床上,隔着幕篱看向对面的人时只觉得什么程衍张衍地都不再重要。

真正见到程衍还是重生后的这一次偶遇。谢琢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觉得外面的交谈声实在聒噪。

他径直走过去,极为刻意地制造开门的声响,偏生面上不显声色。

“杵在走廊聊那么久,你们还真是好兴致。”谢琢不咸不淡地开口。

宋初顿时想起清晨回万吉城的路上,她也对谢琢说过类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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