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逝，上班前的这一个星期很快过去。
由于知道了自己是去销售部，现在陈夜又是销售部副部长，因此曲黎早就决定坐陈夜的车去公司。
毕竟陈叔主要负责送曲老爷子，而他的日程现在很多时候需要外出参会或出席活动，自然没法跟曲黎这个新入职的上班族步调一致。
原本计划送曲黎上班的程南听说这事后，也没再说自己的打算。毕竟医院上班时间比较早，曲黎坐陈夜的车的确更方便。
打开车门，坐好，扣上安全带。
简单白衬衫搭配灰色风衣的曲黎，刚上车就打开了车窗。
闻着早晨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湿润的凉风，曲黎满足地往后靠了靠，看着倒是对第一天上班非常适应。
不过——
转过头，盯着面前天蓝色还印着碎花的头枕，曲黎笑着望向旁边驾驶座上的人，“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前两天下班路上随手买的。”指节叩亮操作面板，刚启动车的人似乎很忙，虽然回答了曲黎的问题，却并没有转头看她。
而不等曲黎继续发问，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她刚刚才降下的车窗却是无声又存在感极强地缓慢升了起来。
凉风，被挤出最后一丝窗缝。
性能优越的车有着不错的硬件，至少车窗关闭后，曲黎是真得感受不到一点流动的气流了。
转过头，从副驾上投射过来的无声视线，正正好好地落在了某个正在按车窗控制键的修长手指上。
沉默……
收回手，向来话少的人这会儿倒是难得主动解释道：“早上冷，别开窗。”
虽然曲黎现在已经做了心脏移植，但如果想要预后好还是要注意身体，无论是感冒还是受伤，都是能避免就最好避免。针对这点，陈夜从小就执行得很好很严格。
没说话，视线从手指挪到对方神色认真的脸上，曲黎弯了弯眉，重新后靠在天蓝色的碎花头枕上，似乎服从了对方的安排。
但很明显，陈夜做的准备还不止这些。
副驾上，放弃吹风，改为准备用手机连接汽车蓝牙放歌的曲黎刚点开设置界面，手里的动作便因为旁边人的突然靠近而停下。
越过中位线，侧过身，伸手从后座拿出一条纯色羊毛披肩。
依旧一身简单西装的陈夜，看着曲黎身上单薄的风衣，动作轻缓却又不容拒绝地把手里的披肩递了过去。
“公司室内可以像你这么穿，室外冷，披上吧。”
……唉
假装无奈地深叹了口气，曲黎拿过披肩，边往身上围，边笑问道：“要是我不照你说的做，你是不是就不肯送我去公司呢？”
启动车，转动方向盘，今天开车动作似乎格外慢的陈夜没急着回答，一直等到车身驶出院门后才弯了弯唇。
“嗯”
还真敢答应啊
没错过某人声音的曲黎扬了扬眉，似乎在琢磨要不要反抗一下，但最后到底是顾忌着不能干扰司机开车的原则，还是选择了假装没听到。
车身汇入车流，伴随着轻缓的英文民谣，安静的黑车今天早高峰难得没堵车，一路顺利地到了公司。
此时此刻，曲氏集团，销售运营部
原本现在离上班打卡时间还早，往常这会儿偌大的办公室里多半没什么人，但今天倒是难得有些例外。
“茶水间检查过没有，你们之前放那儿的那些个人物品都收拾好，别摆得乱糟糟的。要是放不下，扔了也不准像以前那样乱摆。”
“谁打印的文件，别摆在这儿，顺便把指示条换成中英文双语的，昨天不跟你们才说过。”
“还有这些速溶咖啡怎么还放在这儿，不是买了手磨的吗？小周，你过来重新整一下。”
背对着办公室门口，身材矮胖的男人说话语速好似机关枪，跟憨厚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洪亮嗓门，路过的人几乎不进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洋把台子上那堆廉价的速溶咖啡条扫到抽屉里，顺手给自家老大倒了杯水，靠近小心八卦道：“老大，你见没见过咱们老板女儿？这人好不好相处啊？突然空降咱们部门，我们这些小虾米都有点虚啊。”
俗话说不怕关系户多，就怕关系户硬。
就他们部门，平时也就某某经理，某某董事的亲朋好友来他们这儿转转。但这大老板的亲闺女，他们还真是第一次接待。
倒不怕对方不会干活，哪怕人姑娘天天拿办公室电脑看剧打游戏都没事，毕竟人家也不缺这三瓜两枣的。就怕这人不好相处，到时候整个部门闹得鸡飞狗跳这日子可不好过啊。
“没见过，不过你别管她好不好相处。”接过杯子喝水润了润喉，沈国安倒是看着一点也不急，“反正人在部门的这段时间，你们给我好好敬着就是。”
敬着……瞧这话说的，他们哪敢不敬啊。
撇撇嘴，周洋歇菜了，也不敢再瞎打听。别老板女儿还没看见，他先挨了他们自家老大一顿训。
周围同样支楞着耳朵的人闻言也都是叹了口气，眼见打听不到更多消息，也只能任劳任怨地继续手里的活儿。
至于沈国安，检查完部门环境确定没啥问题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部长办公室。
向来热闹的销售部，临近上班打卡时间，一时倒是难得有些安静。
而就在这种莫名紧张和期待的氛围中，今早唯一没被通知早到的某人，终于远远朝着销售部的大门走了过来。
没有停顿，甚至没有放慢脚步。
和平时一样走进部门的男人，今天除了手里多攥着条羊绒披肩外，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领着身后的曲黎，顶着一路灼热的视线，陈夜没有停留地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作为销售部的副部长，虽然只是两个副部中的一个，但陈夜还是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并且空间还不算小。
把手里的披肩叠放在办公室的衣架上，顺便戴好了自己的工牌后，陈夜这才领着人进了自己隔壁的部长办公室。
“蹬蹬蹬”
“请进”
白色门框发出轻响，伴随着两道脚步声，陈夜带着曲黎走了进来。
说来也是难得，沈国安作为公司最早招进来的前几批员工，如今更是上升到了中层管理的岗位，但这竟然也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公司名义上的接班人。
原本早些年的时候，公司内部还传言说他们曲总身体有问题所以早就放弃了要孩子，谁能想到后来竟然又突然蹦出来个闺女。
还记得这位大小姐出生满月那天，公司几位老总都还亲自去表示过祝贺。据说为了庆祝曲总老来得女，还有人起哄说要在公司内大肆庆祝，但最后似乎是因为曲总的夫人拦着才没真的大办。
想到这儿，有缘在以前的年会上见过几次曲总夫人的沈国安望向进来的曲黎，看清小姑娘的长相时忍不住愣了愣。
这眼睛……
不愧是母女，还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曲式集团以前的老员工们，曾经大多都见过曲总的夫人，并且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不少人依旧记忆深刻。
一则是因为当时公司的各个公开场合，曲江山除了老婆以外从不带任何女伴，两人是C市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二则是因为曲总夫人相貌实在美丽，尤其是那温婉亲和的气质，简直跟不苟言笑的曲总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初还只是个销售经理的沈国安虽然没机会和对方说上两句话，但也曾隔着人群远远好奇地打量过。
杯觥交错的宴会厅内，各色礼服裙和西装混杂交融，人影映在杯影，话声落在酒杯。
一片浓墨重彩的色调中，总爱穿着身简约单色长裙的王若颜挽着丈夫的手臂，脸上是永远温柔恬淡的微笑，眼睛也从来认真而专注地望着说话的一方。
璀璨繁忙的灯影下，女人的眼神似乎是整个宴会厅最安静的地方。无论是谁与她对视，似乎都下意识放低了些声调。
那样优雅难得的人啊，可惜去世得太早了。
“沈部长好，我是今年的新进职工曲黎，以后要多多麻烦您呢。”
相似的眼睫弯了弯，同样澄澈的瞳孔，同样温柔专注的眼神，仿佛隔着时光再次见到那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士，沈国安愣怔一瞬后方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点点头。
“你好你好，欢迎你的加入。听说曲小姐要来我们部门，我可是已经期待好多天呢。”
“谢谢沈部长，希望我不要辜负您的期待就好。”同样回以颔首，曲黎落落大方地笑了笑，自如地寒暄着。
办公室里的对话没有继续太久，早在被通知说曲黎要到自己部门报道的时候，沈国安就已经了然地决定把人交给陈夜负责。
打开办公室门，对视上办公区内所有瞬间仰头望过来的视线，沈国安往旁边站了站，指着落后了自己半步的曲黎朗声道：“这就是我们销售部刚来的新员工了，曲黎，你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曲黎……姓曲，果然是那位大小姐啊。
一听这个名字，接下来就没几个认真听自我介绍的了。众人眼神默契地全黏在了说话的女孩脸上，男职工们视线尤其热情些。
而等曲黎自我介绍完后，沈国安也直接宣布道：“曲黎你刚来，就先从销售助理做起吧，周洋你负责带她办理下入职。至于工作安排，就先听陈副部长的。平时要是遇到什么不会的，你也可以多问问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家都会帮忙的。”
沈国安说完最后一句话，办公室里的众人也忙识趣地跟着连连点头应声。整个部门瞬时充满了对新员工的爱护，着实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部门大团结。
而等沈国安转身回了办公室后，众人也下意识先看向了还安静站在曲黎身边的陈夜。不同于刚才沈国安在时的热闹，这会儿办公桌后的众人倒是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但其他人可以保持沉默，刚被交代了要帮曲黎办理入职的周洋却是头抬了又低，低了又想抬。
这副部不走他说话也不合适吧，但他要是不积极主动点招待大小姐，回头别大小姐又觉得他怠慢吧。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周洋，这是曲黎入职需要的资料，你帮忙去趟行政部领办公用品，我先带她到人力资源处登记。”
嗯？
我去行政部领办公用品？
您带大小姐去登记？
刚刚老大不是说让他去嘛……
虽然有点害怕大小姐，但要真说自己没点抱大腿的心思，那周洋也就不是周洋呢。
小眼神隐晦地望向陈夜身旁的年轻姑娘，没等他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一双笑眼后，没被美色安慰到反而因为这意外的对视小心脏抖了抖的周洋嘴巴张了张，从今早就有些过热的大脑终于难得被吓得冷静了些。
瞅瞅两人这么近的站立距离，想想传说中他们这位空降来的副部长的身份，向来最识时务的周洋连忙乖乖点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双手递出自己的各种纸质材料，简单而礼貌地向周洋表达完谢意的曲黎全程没有多问，看着倒真像是新入职的员工，完全听从领导的安排。
走出销售部后，大约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此刻整个楼层的员工都开始迅速行动起来。
电话声，打字声，文件装订声，复印机嗡嗡响动声
从小就好奇地了解过自家企业运营模式的曲黎，虽然也坐车路过很多次这里，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走了进来。
和想象中的场景有些地方类似，但又有些地方不一样。
侧过头，看着不自觉放慢脚步的曲黎，陈夜没有说话，只同样安静地慢了下来。
“原来，也不是所有上班族都穿西装的。”
观察了半晌，最后曲黎给出的第一个结论，却是这一个。
自从进了公司就没多少表情的男人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装，约莫明白了曲黎这个结论的来源，对上她眼中故意的打趣后，陈夜熟练地继续保持了沉默。
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好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