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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修)

楚念声蹙眉,但现在也没工夫管哪里不对劲。

她侧过脸,注意起山洞里的动静。

“嘶……”

“嘶……”

断断续续的轻响从洞中传出。

山洞洞顶不断有水滴落下,那细微声响混在滴水声中,并不明显,却使她一下警觉起来。

裴褚崖显然也听见了,偏过头望向山洞更深处。

里面一片昏暗,仅能模糊瞧见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灵幽山上的大部分水流都通往山下,又蜿蜒着流向几十里开外的某座城镇,是那小城的水源之一。

楚念声跳下石头,沿着河岸往里走了几步,并屈指一弹。

她送出的灵力迅速凝结成一枚小巧玲珑的光球,急速飞进洞里。

莹白的光球映亮湿漉漉的石壁、悄声涌动的流水,最后是“嘶嘶响动”的声源处——

是一条漆黑的蛇。

它从水中滑出,在湿润的石岸上蜿蜒爬行,浊黄的眼眸直直盯着他俩,偶尔吐出鲜红的蛇信子。

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条黑蛇,楚念声只觉得一阵恶寒。

她对这类软体爬行动物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而且在这个世界当中,有些蛇还会开智化灵,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但接下来的情形,更令她无比恶心——

在那条蛇爬上岸后,又有十多条颜色各异的蛇从暗河中接二连三地游出,“嘶嘶”声响回荡在幽暗的洞穴里,刮得她耳道刺麻。

她顿觉整个后背都在发麻。

好恶心。

恶心死了!

细长的、蠕动着的身躯,湿冷发亮的鳞片,偶尔吐出的鲜红蛇信子,还有地面的长长水痕……这些场景糅合在一块儿,刺球一般滚进楚念声的视线。

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看见一大堆蛇,她顿时想到一段原剧情——要是按原著来,不久后她就得遇上另一个要“迫害”的对象了。

那人正是蛇妖。

蛇妖……

难道也这么恶心吗?

她顿觉心底发毛,不愿再多瞧一眼乱扭的蛇群,反将裴褚崖往前一扯。

她道:“这些蛇和白天里碰见的那条一样,身上有魔气,又出现在此处,断然不正常——你来处理罢,我给你打光照明。”

裴褚崖扫她一眼,没作声,而是直接掐了道诀法。

淡紫色的灵力从他的指尖迸出,分散成数十股,如坠星般朝蛇群击去。

在第一股灵力击中游蛇的刹那,楚念声忽然出声:“停——!停——!”

裴褚崖收手,灵气消散不见。

他眼一斜,对上她那明显攒着不满的眉眼,问:“有何事?”

她道:“你倒是好打算,跟炸鱼似的把蛇全炸完了。这几十里开外的山下百姓,恐怕也不知道他们往后几日还能人人分一杯蛇羹!”

她言语讥诮,裴褚崖却瞬间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还有许多蛇的大半身躯藏在水中,要是就这么直接杀光蛇群,定会掉些烂碎的血肉在水里,影响到下游百姓的用水。

而蛇群爬行速度极快,打头的几条离他们已经只有几丈远,要是再不及时处理,恐有危险。

他并不觉得蛇群的残尸掉进河中会有什么影响,可想到她那不依不饶的脾气,终还是盯准已经爬上岸的蛇,击出灵力。

楚念声在旁看得眼皮直跳——他平时瞧着如浑金白玉,出手却是不留情,甚而称得上有些残忍。

分明连御灵宗的宗门都没跨进去,灵力却使得格外凶猛,一缕缕灵息击打出去,生将那些蛇炸得稀烂,泛着腥味的血也四溅开,像是一捧捧刺目惊心的烟花。

她看得实在头疼,忍着恶寒看向胡乱扭曲弹动的蛇群,用灵力化出一片柳叶似的薄刃。

余光间,裴褚崖忽瞥见道淡色灵力从身旁飞过。

那灵息薄如蝉翼,倏然蹿过,正中一条蛇的七寸,洞穿它后,又接连击中好几条蛇。

悄无声息间便取走数条蛇妖的性命,可谓干净利落至极。

他的手一顿,循着灵力来向扫了眼身旁的人。

洞穴暗淡,唯有漂浮在半空的光球散出莹莹白光,在她的周身镀出一点银色微茫。

此刻她正紧盯着那蛇群,眼中带着谁都瞧得出的嫌恶。

又是这般。

他与她来往的次数不多,可每回见面,她似乎都像眼下这样——

行事无所顾忌,不论待谁,都惯于将情绪摆在明面,从无半分遮掩的意思。

这片刻怔神的工夫,裴褚崖忽想起一些零碎的过往事。

他幼时身体羸弱,离不开裴家的宅落,活像困在笼中又被折断羽翼的鸟雀。

有他这样一个需要时刻照看的人存在,裴府也始终有如阴云压顶,气氛比夏日暴雨来前的那一瞬还要压抑许多。

来来往往的人都摆着副苦相,像是在为他愁,更像是在盼着他死。

命悬一线的人处境最难看,总盼着那一点渺茫的生机,又时常捱不住周围人的目光,想着能否尽早了结性命,就此解脱。

生命垂危的时刻经历过太多,他便时常在想,要到何时才能康健些许,又缘何不能更强大些。

至于楚念声。

头回见她是在楚家。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闲不住似的上蹿下跳,一张脸活像刻满了天底下所有的神情,眨眼的工夫就能变出两三样。即使手受了重伤,也还能趾高气昂地指挥几个同龄的小孩儿替她做这做那。

她气势汹汹地闯进他的视野,母亲在旁拍着他的肩,笑说:“褚崖,往后可以常和念声一起玩,欢不欢喜?”

他瞥见母亲眉眼间的笑意——在离开北洲来楚家前,他从未——从未在她的脸上见过一丝一毫的松快神情。

一丝厌恶在他的心底扎了根。

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是为了时刻提醒他弱如扶病吗?还是说,需要这点鲜活气将那死气沉沉的家从泥淖里拉出来?

他想,楚念声也定然看出了他的恶意。

不然当他拿着那只纸鸢去找她时,她如何会那样果断又恶狠狠地扯断风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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