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谢琏,三人一同走在宫道上。
宁襄拉着谢璟走在前,裴珩就跟在宁襄身侧。
谢璟朝姑姑身边的裴珩那看了好几次,觉得他比自己从前的几个师傅都要高大伟岸,也不粗糙,脸很英俊,配得上姑姑。
直到被裴珩发现,谢璟才问道:“裴将军,你就是我小姑姑的夫君吗?”
裴珩看向小萝卜头,“嗯,皇孙识得臣?”
“识得识得!”谢璟眼睛都亮了起来,兴致勃勃道:“将军你战功卓著,所向披靡,当年你一人大败金楼三百精兵,何其骁勇,太师给我讲过你的事迹。”
闻言,宁襄暗自挑了挑眉头,裴珩居然这么厉害呢。
裴珩仍旧平淡道:“谢皇孙夸奖。”
小家伙来劲了,松开手跑到离裴珩近的那边,一手重新拉着宁襄,一手拉着裴珩的衣袖。
裴珩垂眸扫了一眼,也没拒绝,就让他拉着。
便听得小家伙继续道:“不止将军你,还有你的母亲,崔氏独女云麾将军,乃当朝女将第一人!”
小家伙满脸自豪,像是在说自己的母亲,谢璟很敬佩裴珩的母亲,他还想着长大后能有机会见一见这位传闻中英武飒气的云麾将军,可太师说,她许多年前就离京,下落不明。
裴珩的母亲?
宁襄不虞睁大眼,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裴珩的母亲,竟然是位女将军!
裴珩微愣,眼眸垂了片刻,又恢复如常,“皇孙小小年纪竟才识广博。”
谢璟拉着裴珩的衣袖摇了摇,有些惋惜道:“我也想练就一身武艺的,可是从前的武师傅说我身体不大好,习武防身还行,可想要精进就难了。”
裴珩瞥了眼苦恼的小萝卜头,开解道:“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①。物各有宜,用得其宜则成②,无需为不适者自苦。”
宁襄也宽慰道:“是啊,咱们阿璟读书好,不必羡慕旁人的。”
谢璟仰头看看姑姑、姑父,认真点头:“嗯,阿璟知道了。”
原本谢璟以为裴珩是个只会打仗的勇猛将军,不曾想他这般细心,谢璟心里更加喜欢了。
攥着裴珩衣袖的小手又紧了几分。
三人还未走出宫门,便被王淑拦住。
王淑扶了扶发间的珠钗,不屑道:“县主好本事啊,连皇孙都能带出宫。”
宁襄扫了她一眼,如是道:“嘉康郡主若有疑虑,可去询问陛下和太子的意思。”
王淑瞪眼道:“你休想拿他们压我,本郡主就是看不惯你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
宁襄敷衍的扯扯唇角,“当真是抱歉,那就请郡主忍一忍咯。”
王淑生气地捏紧衣袖,白了宁襄一眼,随后侧头示意身后的人出来。
站在王淑身后的女子容貌秀丽,身上的首饰衣衫是京都前几年的样式了,瞧着比宁襄大几岁。
女子娇怯地瞥了眼裴珩,软声道:“晚贞见过裴世子,世子可还记得我?”
从这不大清白的眼神中,宁襄感受到了其他意味,于是瞥了眼裴珩。
裴珩则是皱了皱眉,仍旧板着脸没有作声。
王淑勾唇一笑,“宁襄,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位算是我堂姐,虞晚贞,月余前随着裴世子一同回京,她父亲为军中骁骑尉,想来裴世子也不会这么快忘记。”
骁骑尉不过是从八品下阶,王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宁襄虞晚贞和裴珩相识的比她早,关系匪浅罢了。
虞晚贞唇角的笑意凝滞,心里暗自责怪王淑何必当着宁襄的面说出父亲官职,岂不高下立见,让人瞧不起了。
可王淑哪里在乎这些,她只想利用虞晚贞气宁襄。
又继续道:“我堂姐知书达理,不似你这般乖戾放纵,背地里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攀龙附凤,只是可惜裴世子一代英才,为大卫戎马半生,竟娶了你这样一个女子,真是替他不值。”
裴珩越往下听眉头蹙的越深,正要拦在宁襄面前维护,却被宁襄拉住手往后扯了扯。
裴珩不解,宁襄却对他摇摇头,让他不要说话。
宁襄平静地看着王淑,开口也不落下风,“我夫君守关多年,你等也不是第一次知晓他劳苦功高,如今我与他成婚,郡主却说我性子顽劣不堪为配,怎的,贤良如郡主,何不早些识得我夫君这良人,现下又来怪我掠美,真是可笑。”
没讨到好处,王淑急了,脱口道:“上回你不是还和裴家三郎私相授受,如今就翻脸不认账,转投他人怀中,左右都是裴家的郎君,你平素见面也不嫌难堪?”
上回宫宴,就是王淑和宁襄起了争执,那裴三郎一个外人,偏要帮宁襄说话,她一直都记着!
宁襄淡淡挑眉,觉得她管太宽,“劳郡主忧心,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见王淑气得说不出话,宁襄拉着谢璟径直离开。
王淑攥了攥罗帕,斜睨着宁襄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
“你这法子到底管不管用?”王淑斜了虞晚贞一眼。
是虞晚贞说她有办法让宁襄不快,甚至摧毁她这段姻缘,王淑才带她来的,否则她不过是王淑父亲庶堂姐的女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穷亲戚,王淑哪里看得上眼。
虞晚贞心里也恨王淑的傲慢,知道她瞧不起自己,但还是忍气吞声道:“妹妹别急,今日只是开始,我会助妹妹扳倒宁家县主的。”
在西地时,虞晚贞就心悦裴珩,看着他从一个英气的少年郎长成气宇轩昂、一呼百应的大将军。
她默默喜爱了裴珩数十年,深知两人身份悬殊,虞晚贞也不敢表露心迹,哪知他一回京就是成婚。
虞晚贞永远不会忘记,那日雪花缓缓落着,长街十里红妆,彩灯满盈,裴珩通身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
她只能站在人群中默默注视。
宁襄就因身份高贵能轻易嫁给裴珩,那她交付了数十年的真心又当如何自处?
虞晚贞也默默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她一定会争回属于她的一切。
三人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回府。
裴珩才问:“你方才为何不让我开口?”
宁襄解释道:“女儿家争口角罢了,哪里需要你来掺和,王淑本来就与我不对付,这么多年碰面她总要刺我两句的,我早都习惯了,再者你若真开了口,她下回指不定要找个帮手来跟着奚落我,得不偿失啊。”
原来如此,裴珩对于女子之间的相处并不了解。
随后又道:“你方才费心维护我,辛苦你了。”
她还是第一次称他为“夫君”,裴珩听到这两个字时视线就再没离开过宁襄。
宁襄有些不自在地努努唇,找补道:“我可不是想维护你,王淑话里话外数落我,我是顾及我宁家的颜面,才不是为了你!”
一直安静看着二人的小谢璟突然开口,“小姑姑,你每次说谎眼神总是飘忽不定。”
“我哪有!?”宁襄忙反驳。
谢璟偷偷笑了笑,开始揭底,“去年元国公做寿,小姑姑看上元家小郎君的相貌,还叫人来画了像,母妃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你红着脸说不是,眼神就是这样躲躲闪闪的。”
“你…我没有!”宁襄急得捏拳,“小孩子不能胡说的!”
她哪想到亲近的小侄儿会揭自己的短,还当着裴珩的面!
谢璟扬着小脸看宁襄,一副我坦坦荡荡,从不胡说的模样。
裴珩也抬眸静静看着妻子的脸一点点变红。
宁襄还是顶着压力回道:“我、我那是好心,他既得了副好相貌,那我看一看怎么了?给他画下来也好让他在美男册上留个名,他可还得感谢我呢!”
见他们一大一小具是一副看你狡辩的神情。
宁襄红着脸抿抿唇,对谢璟放狠话,“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见姑姑生气了,谢璟迅速道歉,“好姑姑好姑姑,对不起,阿璟给你赔罪了。”
“哼,”宁襄赌气地偏过头去,又见裴珩直直盯着自己,“你看着我干嘛?”
“我还没问你呢,刚刚那位虞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宁襄嘟着嘴上下打量裴珩,那姑娘看他的眼神黏糊糊的,她不信没点儿猫腻。
被谢璟这么一搅和,她差点忘了要跟裴珩算账。
裴珩十分平和地道:“她是军中一位骁骑尉的女儿,曾经有过数面之缘。”
宁襄不大相信地挑眉,“是吗,我瞧着人家对你可是情意绵绵的,当真不是什么情人相好?还带人家一起回京!”
裴珩正色道:“当然不是,回京只是恰巧同路。”
那时虞晚贞也要回京,她说自己形单影只,怕路上遇到歹人,想跟在裴珩车队后寻求庇护,顺手的事裴珩也就默许了。
宁襄知道裴珩一本正经起来是真的很较真,况且方才的质问也只是为了找回些面子,并没有疑心裴珩。
夜里,宁襄安置好谢璟,才回房沐浴更衣睡觉。
宁襄躺下后,裴珩也才上|床。
宁襄现在都习惯裴珩要抱着她睡了,两人也不分被子,当然吵架的时候除外。
正当宁襄还奇怪为什么裴珩今天这么安分,耳后就响起他的声音。
“元家郎君,长得好看吗?”
宁襄睁开眼一愣,“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裴珩轻笑了声,“看来县主很花心啊,一年之内既给元家郎君画了像,又给三弟送了画,那以前又看上过几个呢?”
宁襄眼一闭,破罐子破摔,“我就是喜欢看俊俏郎君,不行啊?”
随后裴珩就把宁襄翻过来,把脸凑近道:“那你看看我,你不是说我长得也不错?”
宁襄被迫直视裴珩,大气不敢喘,就要被他深如幽潭的眼裹挟进去。
元家郎君和裴钦的好看是温润如玉,让人瞧了如沐春风,可裴珩的好看是锋利硬朗,极具攻击性,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要不是宁襄嫁给了他,这样看着都危险的男人她遇到了都会躲着走。
宁襄别开视线,嘴硬道:“不好看!”
“不好看你脸红什么?”裴珩也不放过她。
宁襄抿着小嘴,心里直骂裴珩混蛋,她对美男向来只是远观,裴珩靠那么近干什么?害得她胸口小鹿乱撞,呼吸都乱了!
裴珩静静看了宁襄片刻,突然低下头,扯开她的衣襟,咬了下去。
宁襄惊呼一声,身体下意识发颤。
随后急忙伸手推他的脑袋,“你干什么?”
裴珩丝毫不被影响,自顾亲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宁襄含泪看着他,他唇上多了几分妖异,与她身上新增的痕迹如出一辙。
裴珩拉下宁襄的手,握在掌心,垂眸仔细看了番,把她柔软的手指·含在口中。
指腹的酥麻蔓延至全身,宁襄咬着唇就快哭了。
裴珩这才停下来,给她擦去颤巍巍落下的泪水。
他贴着宁襄耳畔,认真道:“你可以觉得别的男子好看,但要记得我是你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