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的东华区仿佛是一幅充满张力的城市风景画,旧时的温度与现代的光影交错,蕴藏着人间百态。
北边大学林立,书声琅琅,青年学子在明亮的教室中憧憬未来。而更北的城中村却呈现出另一种景象:狭窄的巷子里堆满了电动车和晾晒的衣物,逼仄的出租屋如同火柴盒一般挤满了异乡人,他们在廉价的生活空间里承受着无数复杂的矛盾与艰辛。星光大道的霓虹灯如脉搏般跳动,酒吧、夜总会夜夜笙歌,迷离的灯光掩映下,隐秘的交易和不为人知的故事正在上演。
东边的科技园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年轻的白领与工程师们埋头在格子间里,日夜为梦想拼搏。然而,高楼的阴影下,老街巷子依旧保持着浓厚的市井烟火气,菜市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与现代化的冷光形成鲜明对比。
南边老工业区的景象则更加沉重,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大的怪物沉默伫立,而旁边的小作坊昼夜喧闹,透出一股破败的气息。治安问题在这里格外严峻,刑侦队几乎每周都会接到报警,案件堆积如山,侦破工作困难重重。
刑侦支队长萧成功站在星光大道的一座高楼上,俯瞰着整片东华区。他的目光穿过耀眼的霓虹,掠过老城区的低矮屋顶,落在远处工业区昏暗的灯光上。他深深叹息:“这里是整个燕州的缩影。新旧交替、光明与阴暗交织在一起,写满了城市最真实的故事,也映照出人性最复杂的侧面。”
萧成功身后的沈放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川流不息的车流,却没有停留。街景对他而言,既无情感牵绊,也无需多余理解。他不属于喧嚣,也不融入寂静;热闹与破败,对他毫无意义。他的世界,只关注那些隐匿在城市深处的蛛丝马迹——小路与死胡同,往往藏着罪恶。
观察、记录、分析,构成了沈放的日常。他的脑海中像有一张城市地图,每条小巷、每个转角都清晰在目,每次案件的发生,都让地图更完整。至于他人的喜怒哀乐、市井百态,他从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细节,他的脚步追逐真相。
这一刻,他侧头看了萧成功一眼,仿佛在等待对方开口。但更多的,是他对这片土地深刻的熟悉与冷静判断。他无需多言,行动便是答案。
会议室的气氛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低压,李队的怒火铺天盖地,而萧成功则沉默地坐在一旁,眉头紧锁,目光如刀般落在沈放身上。
“沈放!”李队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怒意,“你昨晚上到底在想什么?!”
沈放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悔意,也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只是低声说道:“目标已经控制,任务完成。”
“完成?”李队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更加尖锐,“你是救了人,可你有没有想过队伍的整体安排?私自行动,打草惊蛇,伤了那几个人怎么办?”
萧成功坐在一旁,终于抬起头,语气低沉而冷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李队,够了。”他的目光如霜,直直地盯着沈放,冷冷地说道:“沈放,你的行动可以说是出于好意,但你不能总是单凭个人判断行事。纪律不是摆设。”
沈放微微一顿,眸色稍稍变深,却依旧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反驳。他的沉默让气氛愈发紧绷,萧成功看着他,目光中浮现出一丝疲惫与无奈。他压了压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沈放,我知道你习惯单打独斗,但这是团队,不是你的战场。”
沈放微微一凝,依然没有反驳。他的沉默让萧成功更加恼火,脸上浮现出疲惫与无奈。
“你到底明不明白?” 萧成功站起身,语气不再激烈,但却透着一种深沉的压抑,“昨晚的情况,要是晚一秒,后果就不仅仅是那个人,甚至可能是整个队伍——包括你自己。”
沈放依旧站得笔直,表情如常,仿佛一块石雕。萧成功叹了口气,手按在眉心,挥了挥手:“出去吧,沈放。以后别再做这种擅自决定的事了。”
而会议室里,萧成功捏了捏眉心,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这小子,就是太倔。”
刑侦支队长萧成功,是沈放的师傅,也是他职业生涯中唯一认可的引路人。多年前,沈放在特种部队服役,身手敏捷、反应迅速,但一次心理测试让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转折。
“情感障碍严重,不适合长期执行高压任务。”报告上的字眼割断了他在特种部队的未来。沈放几乎无法感知常人的情绪,论是开心、悲伤还是恐惧,他都无法真正体验。这让他在危险任务中冷静无比,但也让上级对他的心理健康和团队合作能力产生了疑虑。
离开特种部队后,沈放被萧成功挖到刑侦支队。萧成功看中了他的冷静、精准和无畏——这些特质虽然让他在人际关系上显得疏离,却特别适合侦查工作。
萧成功曾给沈放安排过心理医生,沈放的情感认知障碍源自于他童年时期所受到的巨大心理创伤,以至于影响了他对情感的感知和反应。常人的快乐、悲伤、恐惧,这些普通人体验的情感,他始终无法真正理解与体验。
萧成功仔细看过沈放的心理报告,沉默许久。沈放的理性让他在任务中像刀锋一样精准,却也让他始终无法融入团队,无法理解队员们的情感需求。这些问题,始终困扰着萧成功。
而沈放似乎从未真正在意这些。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站在角落,冷眼旁观,情感仿佛与他隔绝。
“情感对你来说是一道墙,但刑侦需要冷静的头脑和精准的判断。” 萧成功曾这样告诉他。接着,他补充道:“你也不要以为是因为沈局的关系,我才对你说这些,明白吗?他是他,你是你。”
沈放很快适应了刑侦支队的工作,用特种部队的技能攻破了多个案件。但冷漠和情感障碍让他始终无法融入团队,队员们尊敬他,却与他保持距离。而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萧成功从不苛责他的性格缺陷,而是尽力引导他。尽管如此,沈放偶尔仍然会成为“麻烦制造者”,昨晚的行动便是一个例子。虽然任务完成,但过程中的不协调让团队陷入了混乱。萧成功知道,沈放的优点和短板都很明显,冷静果断的他有时反而让团队配合更困难。
当沈放站在会议室里挨训时,萧成功虽然也参与了“火力输出”,却始终保持冷静。他知道,沈放并非为了逞英雄,而是因为他脑海里只有目标,忽略了团队的“牵绊”——这既是优点,也是危险所在。
走出会议室后,沈放站在长廊尽头,望向窗外,眼神依旧平静。那些骂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行动中可能的风险也从未让他后悔。他明白,萧成功说得对,“墙”不会消失,但他会找到方法越过它,完成自己的职责。
沈放原以为,再见到她的机会微乎其微。毕竟,上次的交集更像是一场任务中的巧合,而非命运的安排。
事后,沈放抽空也去过她之前在的酒吧天堂鸟,却一无所获。那个地方,像是所有记忆中模糊的背景一样,渐渐被时间稀释。沈放本以为,这一切就此画上句号,不再多想。但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那份难得的平静。
夜色深沉,细雪在昏黄的路灯下飘洒,街道被霓虹灯映得如梦似幻。沈放步行在家附近的街道上,周围一片寂静,不远处,台球厅的灯火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按理说,这个点台球厅早该打烊,但此刻却灯火通明,夹杂着隐约的喧哗,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沈放从短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走向那片异常喧闹的光亮。
他推开台球厅的门,一股浓重的暖气扑面而来,混杂着烟草、汗味和酒精的气息,令人不适。他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下扫过,刚打算随意看一眼,确认没什么可疑情况,却在瞬间定住。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吧里拉电闸救他的女孩站在球桌旁,身材高挑,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的眼神明亮,带着一丝疏离的锐利,仿佛周围的喧哗与她无关。虽不是那种惊艳的漂亮,却有一种压不住的英气,像个俊秀的男孩子。
沈放眯了眯眼,走向吧台,点了一杯饮料,装作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场面渐渐热络,女孩举着球杆在和人赌球,神情冷淡,笃定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洒脱。开局时,她的白球差点滚出台面,引来一阵哄笑。
“就这水平,还出来混?”一个嗓门大的汉子笑得张狂。
“传说中的女球神?也不过如此嘛!”另一人附和着笑得夸张。
女孩抬眼看了他们一瞬,冷冷一笑,挥了挥手:“别废话,你先来。”
轮到她时,沈放注意到她握杆的手稳得如同经过精确校准。她低头擦了擦球杆,动作沉稳而有力量,随即出手,白球飞速击打,彩球接连落袋,周围的哄笑戛然而止,陷入寂静。
“八球规则,赢一局翻一倍。”女孩抬眼,声音冷淡而锋利,“两千。”
对面的男人脸色铁青,刚才输了一局,按规矩第二局金额翻倍。他不满地从口袋掏出一叠钞票拍在桌上:“再来!”
女孩不急不慌地收下钞票,嘴角带笑:“谢谢大哥,不过连输两局你得先补账。”
男人愤怒,刚要反驳,周围的人已经附和:“规矩就是规矩,别赖账。”
“要么再来,要么补齐。”女孩轻敲球杆,目光扫过对方,“不然就认输。”
男人脸色更加难看,骂骂咧咧地掏出更多钞票。女孩从容地弯腰捡起,动作优雅,站直后,她还故意一张一张数着钱,微笑着说:“谢谢大哥,大哥发财。”
还真是爱钱,沈放想起她说的话。
“林星澈,那边还有一桌。”台球厅老板的喊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沈放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微挑起,目光跟着她移动,看到角落里两名男子正等着她,神情轻佻,显然互相熟识。林星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拎起球杆,步伐依然潇洒,然而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疲惫。
这时,沈放的手机震动,萧成功来电。他走向洗手间,接起电话,简单应了几句,但余光却注意到一名侍应生模样的男子悄悄靠近角落。
沈放停下脚步,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挂断电话后整理了一下外套,若无其事地朝那边走去。他的步伐轻缓,却每一步都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侍应生靠近两名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低声递给其中一人:“东西给你了。她今天十二点下班,保证满意。”
沈放的眼神瞬间冷峻,她又惹事了。
回到大厅,林星澈正在进行第二轮,动作依然稳健。但沈放敏锐地察觉到她握球杆的手微微颤抖。他喝完最后一口饮料,起身,像是无意间朝她走去。
他靠近时,林星澈正准备击球,突然感到一股力量从腰间传来。他不紧不慢地搂住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可等了你四个小时了,宝贝,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星澈回头,本来还想开口骂几句,然而看到沈放那张冷静又英俊的脸,话到嘴边瞬间就卡住了。她愣了愣,眼神微微闪烁,没再坚持她的态度,反而语气软了些:“你来干什么?”
沈放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却异常锐利。他环视了一下周围,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现在不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吗?配合我”
他转身面向围观的人群,轻松地笑着:“抱歉各位,我们家这位爱耍小性子,躲了我好几天。这场我替她认输,大家散了吧。”
西装男走上前,满脸不屑:“你谁啊?说带人走就带人走?”
沈放笑了,目光冰冷:“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女朋友。”
周围的几个围观者低声议论:“这人长得真好看。”
“长成这样,不是你养的小白脸吧?”西装男挑衅的问。
沈放毫不理会,眼神冷冽,径直把林星澈扶起,转身就要带她离开。
“我说过,散了。”沈放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显得淡定而有威胁。
西装男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被沈放那股强烈的气场压制住,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什么也没敢再说。
走出厅外,雪花缓缓飘落,林星澈的步伐已经不太稳,沈放扶住她,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女孩。她的眼睛紧闭,短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中透着一丝倔强和坚韧。
他微微皱了皱眉,自言自语般低声道:“真是麻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响。透过玻璃门的倒影,他看到几名男子追了出来,手里提着球杆,表情嚣张而放肆。
喂!站住!”为首的男子叫嚣着,声音刺耳,“把人放下!别多管闲事!”
沈放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怀里的林星澈安静得像一片落叶,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沈放的目光扫过那几人,语气平淡得毫无起伏:“滚回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雪夜里突如其来的冰刀,冷得刺骨。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领头的人愣了一瞬,随即气急败坏地挥起球杆:“少废话!识相的赶紧放人,要不然——”
话音未落,沈放已经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单手稳稳护住林星澈,另一只手探出,精准地抓住挥下的球杆,用力一扭——“咔嚓!”球杆瞬间折成两截。
领头的男子愣住,眼中的嚣张被瞬间打散。他后退了一步,却被沈放一脚踹在膝盖上,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
“再动试试。”沈放的声音依旧冷淡,甚至带着一丝机械般的平静,没有怒火,只有无可撼动的威压。
另一人见状,从背后掏出一把折叠刀,试图偷袭。沈放早有察觉,单手揽着林星澈,身形一侧躲开刀锋,另一只手像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咔!”关节脱位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折叠刀掉在地上,对方痛得直抽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剩下的两人见势不妙,慌忙转身要跑。沈放抬脚将地上的刀踢出,刀刃精准地插在其中一人的鞋尖上。那人惨叫着摔倒,连连磕头求饶:“哥,哥,我再也不敢了!您哪条道上的?”
沈放掏出警官证,目光平静,话语如冰:“这条道上的。”
这句话如同冷风扫过,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倒地的几人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迅速消失在雪夜的深处。
沈放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林星澈,她依旧昏睡,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沈放抬头望向天际,细雪纷飞落在他的脸上,他却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你惹的麻烦,不关我的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随即迈步走向前方。语气依旧冷淡,但其中透着一抹无奈:“算了,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远处警车的声音渐渐靠近,沈放收到短信,快速查看——这就开始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