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色也暗了下去,王献从家里出来,刚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阴邪之气。
他心下一沉,本能的环顾四周,可耳边除了几道诡异的乌鸦叫声,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这里什么时候有乌鸦了?
王献在心里嘟囔着,循着声音抬起头,朝着树桠间望去,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乌鸦停在上面,甚至连长得像鸟的生物都没有。
过了半晌,乌鸦的叫声也只增不减,王献不禁绷直了嘴唇,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便大步朝着一旁的巷道走去。
另一边,方确从出租车上下来,慢吞吞走到了废弃工厂的大门口。
她摩挲着口袋里还泛着淡淡凉意的玉扳指,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带她的御灵,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点,王献应该已经被蓝团它们三个找的鬼姐姐平替版阿飘给引走了,她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进去看看,上次那个叫她“妹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方确的胆子并不算大,她也并非完全相信梦里的老人说的话,只是现如今,只能先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么想着,方确便将玉扳指戴在了手指上,快步走了进去。
四周内安静的可怕,入了夜,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水泥地面上铺满了乱石杂草,稍稍走动,都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头顶凌乱的树枝遮蔽了大半的天空,方确打开了手电筒,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突然,一阵冷风拂过,方确不禁打了个寒颤,还来不及将被风吹乱的发丝从脸上抹开,耳边就倏地传来一道异响。
“吱呦”一声,是破旧的铁门被吹开的声音。
方确心下一沉,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废弃车间的大门在风中摇晃,似乎马上就要被吹倒在地,不断的发出怪异的声响,就像故意的引起她的注意一样。
少女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朝着车间走去,就在踏进车间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的铁门“砰”的一声,牢牢地关上了。
果然,是什么东西在刻意引导她走进这里。
指间的玉扳指发出莹莹绿光,方确摩挲着扳指的外壁,咽了口口水,将那些杂乱的想法挤出脑外,硬着头皮朝着车间深处走去。
走廊早已破败不堪,墙上的涂鸦和破败的设备让方确不由得心生寒意,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摆,似乎在为她指引前方的道路,突然,又是一阵冷风袭来,方确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是什么在暗中窥视着她?
女孩紧张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方确绷直了嘴唇,却也只能继续前行,终于,她走到了另一个更为巨大的车间内,这里似乎曾是繁忙的生产线,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破败。
耳边传来“呜呜”的风声,一道光束投了下来,照亮了车间中央一个略显突兀的写字台。
方确抬起头,是天花板上的一个破洞,透过它,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
“啪嗒”一声,写字台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方确收回了视线,犹豫着走到了写字台周围,地上,却只有一个摊开来的笔记本。
方确心里怪异,但还是蹲下身,将笔记本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翻动着。
笔记本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2004年四月四日,我死了,我的左手和右脚的肉被剔掉,只剩下了白骨,那个该死的男人,该死……
2004年五月十七日,我在这里游荡太久了,我想投胎,可不知为什么,黑白无常说我身负诅咒,三魂七魄中必须留一魄在人世,否则我的转世将无法成功降世,我答应了,明年,我就可以出生了……
2004年五月二十五日,祂找到我了,祂说我是他的妹妹,硬要将我留在这儿。
2005年四月四日,“我”出生了。
2005年四月十日,我想出去了,祂答应让我出去,代价是让我去四处索别人的命,我答应了……
2005年六月二十七日,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笔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方确不停的向后翻动着,可再往后,就只有“该死”两个字。
直到最后一页,笔记本上的内容终于出现了变化,上面却用红色的笔触写着——
“快逃”
空气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方确的呼吸不由得一滞,一瞬间,四周狂风四起,“呜呜”的风声宛如恶鬼的哀嚎般汹涌澎湃地向她席卷而来,笔记本不受控制的来回翻动,在风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方确惊慌失措地将本子扔回了地上,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上面的字迹,却诡异地全部变为了“快逃”二字!
大脑宕机般的无法做出反应,方确本能的转过身,想要跑出车间,却不料,刚迈出一步,一只冰冷的大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毫不留情的扯了回去。
“啊!”
方确惊呼一声,还来不及反抗,就被那只手拽进了一个宽实的怀抱之中。
刹那间,如同鬼嚎一般的风声消失了,目之所及,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妹妹,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
男人的声音森冷而低沉,尾音又刻意的拖长,带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喟叹,轻飘飘的拂过耳畔,反倒显得无限的温柔遣倦。
方确紊乱的思绪稍稍回笼,她缓缓转过头,随后,便看见了一张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
唯一特别的,可能便是那对血红色的瞳孔了。
女孩的喉头一紧,好似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一般,一时间,她甚至忘记了逃跑,怔愣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男人却像是十分满意她的反应,刻意的将方确往怀里揽,仿佛要把她揉进血肉之中,永不分离。
“你怎么能抛下哥哥呢?”
指间的玉扳指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烫,方确这才反应过来,挣动着胳膊,试图逃离男人的怀抱。
“放开我!死变态!臭流氓!”
方确的动静不小,可谅是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始终没能撼动男人分毫,男人倒像是故意一般,没有阻止方确的动作,就那么看着她做无用功,过了半晌,他嘴唇一抿,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妹妹还想解除身上的诅咒吗?”
方确停止了挣扎,偌大的车间安静下来,一时间,她甚至都可以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仿佛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似的,男人又轻笑一声,放开了方确细瘦的胳膊。
“哥哥能帮你解除诅咒,条件是,你必须听哥哥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身的压迫感骤散,方确立马警戒的与男人拉开了距离,男人倒也没有气恼,他悠闲地飘了起来,双腿悬空而盘,墨色的长袍便随之倾泄而下,似流水一般堆叠在地。
“哥哥不会骗你,至于要不要相信,都随你——”
男人的语调慵懒随意,却又带着莫名的自信,方确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张与自己极为神似的脸,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尽数咽了下去。
冷静点,你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求解决办法的吗?
这么想着,方确不禁移开了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硬着头皮问道:“你的办法是什么?”
气氛再一次莫名的安静下去,久久都没有听见回答,方确这才抬起双眸,却恰好撞进了男人的视线。
男人那双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令方确一瞬间想到了电影帷幕上,入夜时野狼的双眼,可现在,她却难以在那双眼睛里窥见任何的敌意。
有的只是平静,温和,以及一丝难以言状的暧昧,令人心脏发麻。
“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能耗得过那个道士么?”
出乎意料的,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度提问道。
方确虽然有些羞愤,但也确实找不到回怼的理由,只得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试过了,但没有成功。”
“是万方驱元阵吧?”
男人垂下双眸,有些心不在焉的把弄着垂在腰间的玉佩,方确蹙了蹙眉,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听见这话,男人却勾了勾唇,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你找的那只鬼,亦是属于我的东西。”
男人俯下身,轻轻挑起方确的一缕长发捏在手中,那双血红色的瞳孔中,此时只剩下了方确一个人。
这次,方确却没轻易被他吓住,直接拍开了他的手,又往后退开了好几米。
“你究竟还知道多少?”
面前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注视着她,唇边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的全部——”
沉默了半晌,他方才接话道:
“你的全部,我都一清二楚。”
像是怕方确听不清楚,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分毫。
“你是何时,在何地出生,有着怎样的家人,怎么从一个小婴儿,一点一点的长大成人——”
“这些,我都知道——”
听完男人的话,方确不禁蹙起了眉头,半带犹豫着问:“你——到底是谁?”
“哥哥就是哥哥呀,自然是对你最好,最重要的,唯一的哥哥……”
男人回答的模棱两可,似乎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过身走近写字台,将刚刚被方确扔在地上的笔记本捡了起来。
“你,还没亲眼见过‘鬼姐姐’的脸吧?”
男人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方确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禁眨动双眼,陷入了沉思。
这么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每次见到鬼姐姐的时候,她的脸都被乱糟糟的头发遮起来了,不过,见没见过,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有……不过,这和我们正在谈的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
“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男人轻笑两声,掸了掸笔记本封面沾上的灰尘,将它放回了写字台上。
“好了,言归正传,现在,我们来聊聊那个道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