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方确，刚刚……”
见方确走出来，何甜甜本来还想说明情况，但瞥见女孩微红的眼眶，她还是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我没事，谢谢你刚才给我打掩护。”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方确对着何甜甜笑了笑，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襟，就走进收银台，和何甜甜站在了一起。
何甜甜不安的瞥了一眼方确的侧脸，犹豫了半晌，还是支起胳膊，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手臂。
“诶，我……可以问问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么？”
何甜甜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的，方确不太适应的抿了抿唇，轻声答道：“没什么，就是之前家里出了点事，本就亏欠他们一家人的。”
“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我现在有能力，这笔钱就应该由我来承担才是。”
一口气说完，方确的内心也终于舒服了一些，她刻意忽略了何甜甜投来的带着怜悯意味的眼神，笑着打开了柜台的门。
“好啦，今天的货架还没整理，我先去仓库搬货了。”
说着，方确便转过身，刚要走出去，一阵柔软的暖风便倏地扑来，何甜甜从身后抱住了她，给了她一个大而敦实的拥抱。
“我想喝点小酒了。”
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何甜甜将脸埋进了她单薄的背脊。
“啊？”
春江市逐渐被夜幕笼罩，一天的工作结束，方确给方迎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打了电话，报备自己会晚归后，就和何甜甜一起在便利店附近的地摊上吃烧烤喝酒。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混杂着浓烈孜然味的风几乎快要麻痹了嗅觉，方确喝了几罐啤酒，脸颊已经隐隐有些烧了起来。
她不擅长喝酒，也不怎么爱喝，但今天心情多少有些郁闷，加之何甜甜主动邀请，便也稍微肆无忌惮了一些。
“你是不知道——上回，我应付了一个奇葩人，他买包薯片，居然还问我能不能先尝后卖，不好吃不付钱……”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一打啤酒下肚，方确已经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了，何甜甜独自扛着她站在路边，有些发愁的打开了手机。
宿舍门禁就快要到了，她要是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但要是直接放着这么一个喝的烂醉的女生回家，也不安全啊。
这么想着，何甜甜干脆将方确撂到了路边，又从她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了她的手机，面容解锁后，她打开了方确的微信。
令人惊讶的是，方确的通讯录里几乎没有一个在这种时候可以联系的对象，唯一一个说过话的，还是一个用着花里胡哨的头像，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
但总归是比那些什么“水果店老板”“早餐店阿姨”要熟的人吧，毕竟连备注都是“攻略对象”这几个大字。
该不会就是上次来便利店接方确的那个男人吧？
何甜甜想起了那个长的很有特色的狐狸脸男人，又看了看还瘫在路边“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方确，顿时“嘿嘿”的姨母笑了起来。
半小时后，王献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男人的头发还未完全吹干，只草草用一根束带扎在脑后，几根发丝湿哒哒的搭在额边，看着像是刚刚洗完头。
这……难不成是刚刚洗完澡？
何甜甜更加笃定了内心的想法，脸上的姨母笑更加藏不住，将方确挪到王献的豪华越野车上后，就笑呵呵地溜走了。
“要将她安全送到家哦！她的弟弟还在家里等她呢！”
何甜甜跑的飞快，没一会儿就没了影，王献看着后座上瘫成了一滩烂泥一样的方确，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抵达方确的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四周静悄悄的，王献将方确背在肩上，有些惊诧地掂量了一下。
女孩的体重已经轻到了让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程度，就算是这会儿喝醉了，趴在他的背上，都让王献有一种在背小学生的感觉。
这家伙，平时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
王献走得快，没一会儿就将方确送到了家门口，女孩也在这时稍稍恢复了神智，摸索着打开了家门，见状，王献稍稍松了口气，刚想离开，却不料，方确却一个不稳就要栽倒在地。
王献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见方确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男人又叹了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抱起方确走进了客厅，将她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间小出租屋似乎只有一个卧室，这会儿，方确的弟弟方迎估计正在房里睡觉，如果把方确放到床上，把方迎吵醒了，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方确终于安静下来，王献才算是松了口气，刚想拍拍手转身离开，谁曾想，方确却在这时悠悠转醒，一个大跳跃，就扑到了男人的身下，将王献的两条小腿都紧紧用手箍了起来。
这还没完，一见抓住了“目标”，方确便张大了嘴，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苍天呐大地啊……”
女孩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但这会儿耍起酒疯来，却像是峨眉山的猴子，眼见着情况不对，王献连忙回过身，捂住方确的嘴巴，将她抱回了沙发上。
“嘘——”
一个头两个大，王献一边对着方确做手势示意她安静下来，一边扭头关注着卧房的动静，索性，过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小男孩从房间里走出来。
方确也终于安静下来，由嚎啕大哭转为了小声呜咽，却依旧倔强的抓着王献的衣角不肯放手，把他的衣服都拽皱了。
“…"*>&%女孩的嘴唇一张一合，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王献没太听清，但又怕她哪里不舒服，只好蹲下身，将耳朵凑到方确嘴边，耐着性子问道：“你说什么？”
见王献把耳朵凑过来，方确忽的“噗嗤”笑出了声，温热的气流喷洒在王献的耳根，男人下意识捂着耳朵后退，一脸“我被糟蹋了”的表情。
“哎呀，不闹你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方确冲王献招了招手，笑的眯起了眼了眼，小鹿一样灵动的双眸亮晶晶的，像是装了星星。
王献抿了抿唇，不太自然的挪开了视线，再一次将耳朵主动凑了过去。
方确又“嘿嘿”的傻笑了一声，她俯身凑近男人，将一只手捂在颊侧，用说悄悄话的声音小声问道：“你……有没有上过大学？”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让人猝不及防了，王献有些发懵的眨了眨眼，视线再一次回到了女孩红的像苹果的两颊上。
方确依旧用笑盈盈的眼神看着他，只不过，这一次，那双圆溜溜的小鹿眼里多了一丝希冀。
愣了半晌，王献缓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方确一个激动就跳下了沙发，直接席地而坐，还拉着王献也一起坐在了地上。
“大学……是什么样的？”
“很大。”
“只有这样么？”
“……”
“也有很多人，很多食堂，还有很多谈恋爱的小情侣。”
“老师呢？老师好不好？”
“嗯……很好，学识也很渊博，如果你考试考不过，还会拼了命捞你。”
“哈哈哈……”
莹白色的月光被窗户切割了投进屋内，掉在地板上，像是一块又一块牛奶味的巧克力，两个人就这么面对着面，你一言我一语，用着讲悄悄话的音量聊天，彼此都默契的没有在意窗外渐沉的月色。
“你……难道……”
对上王献试探性的眼神，方确十分大方的点了点头。
“嗯，我…高二就退学了。”
话音刚落，方确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补充道：“但我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的，我的脑袋可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那为什么…你要退学？”
女孩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芒，王献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的心脏莫名的一沉，就好像是一颗落入湖中的石头，被流水裹挟而去，怎么也找不到归处。
“嘿嘿……”
方确垂下双眸，腼腆的笑了笑，这才回答道：“还能是为了什么嘛……什么都可以是理由……”
方确的笑容恬静可爱，是难能在她清醒时刻见到的表情，王献在慌乱之中别开视线，匆匆站起身,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后，刚想离开，却在踏出门槛的前一步，再次听见了方确的呜咽声。
“我也好想上大学……”
王献抿紧了嘴唇，默默的关上了破旧的铁门。
楼道内的灯泡年久失修，早就已经失去了它作为照明工具最大的作用，王献踏着黑暗迈下楼梯，走到小区楼下后，又远远的朝着三楼的方向望了一眼。
方确似乎一直都没有开灯，不知道是不是直接躺在地上就睡了。
那样绝对会感冒的吧，第二天醒过来，说不定还会头疼。
“唉——”
王献颇为苦恼的摸了摸后脖颈，最终还是决定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