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棠落座之后,门外便有小二端着菜品呈上。
最后两道菜是一位模样清秀的男子端上来的,放下菜碟后,没有走,只听赫连观月道:“恩人,这是我的侍仆挽画,让他伺候您用饭吧。”
许明棠摆手,“不必,我吃饭不习惯别人伺候。”
听言,赫连观月便让挽画退下了。
随即一股淡淡清香从侧旁拂来,许明棠扭头去看,原是赫连观月坐到她身旁,两人离得很近,不足一尺,他道:“是观月考虑不周,恩人莫怪。”
他的尾音压得低,带着莫名的缱绻温柔,叫人听得耳朵酥麻。
许明棠瞧了他一眼,“这怎么会怪你,你不必叫我恩人,叫我明棠吧。”
“好,”赫连观月应声,从善如流,“明棠。”
正式用饭时,赫连观月取下了脸上面纱,单看他上半张脸就知道他长得极好,眉似远山含黛,眼若桃花秋水,更不必说面纱取下后,五官精致漂亮地如同画中仙子,
美人在旁,许明棠感觉镇上的饭菜都比州府好吃很多,怪道人都说秀色可餐。
酒过三巡,魏秀端起酒杯道:“明棠妹子,我被抓后,除了我弟弟再无旁人替我打算,那日我在牢中见到你时,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出手救我,多谢!”
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她身旁的观月也举起手边茶杯,道:“多谢明棠救我姐姐,观月不善饮酒,便以茶代酒谢过恩人。”他仰头喝尽了茶水,茶水浸泽过的唇瓣显得嫣红润泽,眉眼间尽是温柔感激之色。
天地良心,真不是许明棠好色,确实是赫连观月长得太犯规了。
即便许明棠在现代见过不少明星,这会儿也有点晃神,她定了定神,端了酒杯回道:“小事。”
赫连观月抬眸去看她,认真道:“于明棠来说不过是小事,对观月来说却是无异于救命之恩。”
说完,他轻轻抚掌,挽画端着一块红布盖着的托盘进来,他道:“这里是二十两纹银,聊表谢意,还望明棠收下。”
不等许明棠答话,观月又道:“听闻明棠还未娶夫,若有明棠不嫌弃,也可来我月桥仙择选一二。”
许明棠疑惑看他,月桥仙还管这个?
赫连观月轻声解释道:“月桥仙的儿郎卖艺不卖身,可若他们与谁家姐儿两情相悦,我自是填一封嫁妆送他们结缘。”
见他竟安排得这样妥帖周到,许明棠想到一个人,“你认识李贵吗?”
赫连观月似乎有些意外从许明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点头应道:“认识,他是跑州府做奴隶买卖的人伢子,好些个落难男子都是我从他那买下的,不然,那些男子的下场不会好。”
“原来是这样……”
“是,明棠既去过月桥仙,可有看上的男子?”
许明棠摇头,推开了纹银,道:“我不要那些,你若真想谢我,我倒是想要你——”
“你说什么呢!”魏秀站起身,打断许明棠的话。
“姐姐。”观月拉住魏秀,魏秀面上怒气明显,被拉着又重新坐下来,警告道:“许明棠,你救了我我怎么谢你都行,但你想别打我弟弟的主意!”
“生意,谈生意!你别多想,听我说完。”许明棠指尖沾着酒水直接在桌上规划,“年后吧,年后帮个小忙就行。”
“我年后镇上要开店,暂定是卖竹炉,只需要观月你偶尔外出或者见人的时候带着。”
“不让白干,赚了钱九一分成,我九,你俩一。”许明棠对观月可太满意了,自带知名度,长得又好,妥妥的活招牌!
魏秀不放心地问:“只做这些?”
“不然还能做什么?诶,对了,你的那些手下年后要是没事也来帮我吧,按天发工资。”
什、什么玩意?
直到许明棠离开,魏秀都不确定许明棠说真的说假的,她竟然对纹银和男子都不感兴趣,本以为是看上她观月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让观月做个宣传。
“呵……”
听到身旁的轻笑声,魏秀连忙站起来,“主子……这……”
“她挺有意思的,按她说得做吧,看看这个一成到我们手里能有多少。”
“是。”魏秀应声。
许明棠接小梨下学的时候,上了一天学的小梨正蔫蔫的,不过靠近许明棠后,她鼻尖耸动,立刻精神起来,跳到她身上嗅来嗅去,“你去哪里了?你身上怎么有男子熏香的味道,还有……酒味?!”
小梨眼前一黑,含了莫大冤屈地控诉道:“你把我送去上学,你自己背着我去喝花酒?!”
许明棠:“……”
她轻拍小梨的脑袋:“你鼻子倒是灵,今天中午和魏秀吃饭,她弟弟也在,她弟弟你见过的,是月桥仙的观月,然后我们就吃饭聊了点生意事。”
“真的?”小梨狐疑地盯着她。
“骗你又没钱花。”
小梨暂且相信,转而她又高兴起来,“夫子说要过年了,学院放假了,叫我年后再去上学。”
“行,晚上回去我看看你功课,学了这些天会写几个字了?”
小梨捂着耳朵装听不见,“我要吃甜糕,去买甜糕吃!”
“小梨,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许明棠慢悠悠地坠在她身后道。
“哼,你是坏人!”小梨气死了!
柳白余看着两道身影笑闹着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目光,心里有些高兴,但也有些失落,他垂眸,慢慢地将手中的饼胚擀圆……
明日若还能见到她就好了。
……
许明棠再度进入了忙碌期,种子下种,村民们没种过土豆,所以时常来问她,她也没种过,但是好在系统的种植面板有提醒。
比如【缺水啦,快快浇水吧!】【严重缺肥料啦,赶紧施肥吧!】诸如此类的提示语。
依据提示语也能把田地耕种得像那么回事。
田地在耕种着,许明棠也没忘上山,那天找鞋子的夜里,回来时她发现她的鞋底沾了煤泥,知道山上有煤矿,煤是好东西,温度高,可以冶炼金属,提炼矿石产物,做饭取暖更是不在话下。
云山很大,但是那一块地方很好找,只有那一块地方四周光秃无树木生长,现在还多了那些衙役留下来的一个个填得随意的坑洞。
许明棠把坑重新挖开,沿着她们挖的坑继续往下,越往下,泥层越透着黑,隐隐能嗅到焦煤气息。
确定了煤矿的位置,开采却不大容易,即便《天工开物》中有记载该如何开采,许明棠也没贸然行动,她得想办法把这块地的承包拿到手,还得寻上几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许明棠再度去了村长家里,问询关于山林承包一事,问过之后才知晓,山林没有承包一说,但许明棠看中的那块地可以按照荒地买卖,因为那里寸草不生。
这是个好消息。
许明棠知晓后面上不露声色道:“村长,等我那几亩荒地种出东西来,我再看看要不要再买些地,毕竟那位置偏了点。”
越是着急买下来,越不能着急,况且此时想买,县衙处理这等事情也得等到年后了。
她现在得想想该如何找一些可用之人,她想到观月和她说过的,州府有做奴隶买卖的人伢子。
良民或者更上层阶级的人若犯了严重罪过,按照律例会贬为贱民,无房无地,被发卖各地。
洛州就有专门的奴隶市场。
……
冷,很冷,刺骨的寒意侵入皮肤透进骨髓,由内而外冻得她身体发疼。
她就要死了,宋容想着,身体乏力,骨骼泛着痛,但是,现在不行,她还不能死,她死了她的妹妹怎么办……
她奄奄一息地想到了她娘,眼泪从眼角滑落,阿娘,对不起,我这个长姐到底是辜负了您的嘱托。
有人扶起她,喂了一点温水,那声音在她耳边哽咽地喊着:“阿姐,阿姐,我讨来了水,喝了水就会好的,你喝了水就会好起来的。”
宋容强撑着睁开眼,看见妹妹稚嫩的脸,那点温水咽下,她精神好了些,“你哪来的水?”
那些人不可能这么好心。
见瞒不过姐姐,宋星道:“我出去偷来的,他们不会发现的。”
宋星见姐姐高热得厉害,口中一直喊着水,她拼了命地从笼子的缝隙里挤了很久,才勉强出去,趁着凌晨她们在睡觉,匆匆从桌上拿了一碗残余的温水。
她裸.露在外面肩膀还有蹭刮的痕迹,火辣辣得疼,她看着姐姐眼眶发红,“阿姐,你要好起来啊!”
宋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忍着咽喉的刺痛道:“会的,我会好起来的。”妹妹能出去笼子,她就算咬着牙也得再活几天,她要让妹妹逃出去。
不远处有铁链的声音响起,宋星慌忙把瓷碗藏在稻草之下。
有链子打在笼子上,发出叮当响声,有人脚一踹笼子,恶狠狠道:“赶紧出来!祈祷着今天有人能把你们买走吧,老娘也省心了!”
“老四,都让你给人吃饱点,瘦蔫了的,谁买啊?”有人大咧咧说道。
“嗐,吃再多有什么用,浪费钱,你瞧这个,估计今晚就要抬去城外了!”
城外有个乱葬岗,专门丢弃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
“早知道前天那人出二百文钱就卖了算了!省得大冷天的还要管这几个死活。”
宋星听了拳头一紧,却也不敢吭声,反抗是会被打的,她姐姐不能再被打了。
清晨天将破晓,寒露甚重,洛州的城西牲畜买卖档口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