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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三人御剑飞至舟上,水天一色,湖映人影,他们的身形在水中随波晃荡。

云杳窈探出丝线,却一直探不到底。

闻佩鸣也召出天同,向湖底寻找秘境出口。

然而他们都一无所获。

难不成是猜错了?其实憎愔根本不是从这里逃离,离开的方法另有。

闻佩鸣说:“这个秘境的核心应该就在这里,但这里……”

既无先天法宝又无珍惜灵草,除了些低阶的灵鸟小兽,就是杀也杀不尽的恶鬼,此地连灵气都稀薄到可怜。

云杳窈回忆梦中场景,那时的湖中灵气浩荡,无风浪侵扰,更无恶鬼出没,除却那两人身上化不开的静默哀愁,整个景象堪称世外桃源。

现在,梦境的主人已经不在此处,没了仙人镇守,此处灵气逐渐走向枯竭,以至于被恶鬼侵入,也很正常。

梦的开始,云杳窈的视角是水天倒置。这里是仙境残像,那么到底梦境是真,还是现实为真。

湖中仙人舟中眠,鬼影遁入湖心逃离不见。

探入湖中的丝线已经拉得很长,她能感受到湖中有萦绕留存的鬼气,可始终没有寻到憎愔,更没有探知到半分灵气。

整片湖就像是一片镜子,将两个世界隔开。

云杳窈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如果死者的路在水下,那生者呢?”

两道剑鸣划破天际。

自中原高空,传来一声四海皆可闻的巨响,赫赫之光,盖过高挂的丽日灿阳。

秘境在云杳窈等人回到蔚云城后迅速关闭,再难寻到踪迹。

剩下一颗枯萎的剑心,没有灵气运转,它化成了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宝丹,直直往下坠落。

云杳窈当即御剑追赶,在剑心坠落的前一刻,她终于抓住了它。

云杳窈与剑心一同落地,她气喘吁吁,瘫坐在地,面无表情的将它收在怀中。

闻佩鸣与徐清与很快跟了过来,他们这才发现,出了秘境后,并没有回到蔚云城,而是落在不知哪片山林荒野。

三人拿出灵器定位。

好在这里虽然荒僻,却并不是无主之境,他们落在了襄华王都附近的山里,处于蔚云城东北,乾阳宗东南。

闻佩鸣以密令速速传信给天枢,让他在王都城外接应,只要出了这片山林,就能和天枢会合。

稍作休整,他们便顺着林间小道往山下走。

刚至山下,忽见鸟雀飞起,自西侧的大道上有一阵喧闹声响起。马嘶鸣间,刀箭噼啪乱响,鬼气冲天,有人在乱中大喊:“保护王姬!”

云杳窈还以为是憎愔,问天随她灵气驱使,比主人更先一步朝鬼气来源杀去。

一剑穿恶鬼,正在尖叫的女郎睁开眼,将袖子向下移动,露出一双飞扬姝丽的凤眼。

眼前的可怖鬼怪自腰部整齐斩开,自混沌鬼气中,先是亮出一柄寒光宝剑,而后看到了一位与她年岁相仿的女子,花容月貌,身姿翩然。

云杳窈看她惊魂未定,想起刚才侍卫的呼喊,露出一个温婉和善的笑,道:“在下是乾阳宗弟子云杳窈,王姬莫怕,恶鬼已除。”

说罢还递出一只手给她,想要拉她起身。

王姬将手搭在她手上,云杳窈见她年龄尚小,又是金枝玉叶的君王之女,控制着力道,生怕扯痛了她。

她轻轻一拉,没想到这位王姬身体一歪,向旁边倒去。

云杳窈刚想揽住她,幸好这时候有两位侍女冲了过来,及时扶住了她,她们惊叫:“王姬小心脚下!”

王姬晃着身子,好半天才稳住身形,她遇上恶鬼袭击,心魂惊惧,还紧拉着云杳窈的手。

她身上并没有多少骄矜脾气,听闻云杳窈是乾阳宗弟子,先是道了谢,而后邀请云杳窈同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仙子……”

云杳窈刚想婉拒,身后的闻佩鸣突然出现:“师姐,怎么不等等我们。”

猝不及防被他拍了肩膀,云杳窈回头一看,闻佩鸣与许晴来互相搀扶着,才跟上前来,她连忙扶过徐清来。

王姬打量了着三人身上的狼狈,掩面娇俏轻笑,道:“诸位不如随我入王都,新岁将至,城内热闹非凡,仙人不如暂留几日,再启程返回。”

乾阳宗少有人过尘俗节日,即便是新岁将至,于宗门众人来说,不过是意味着开启新的一年修行罢了。是以门内诸弟子仅在献岁时参与门内祭神。

刚入门的弟子,心性未定,或许还会思亲恋家。如云杳窈这样的人,多数是闭门不出,如常度日。

不过也有例外。

每年这时候,岑无望都会早早结束手中任务,将除夕这夜空出来,为她带回来些凡间时兴的新玩意儿作为礼物。其中必定有一枚当下凡间流通的钱币,当作压祟钱。

虽说踏上修仙道路,便要远离红尘,平时同门相处,鲜少以凡间俗礼约束,岑无望与云杳窈相处时,却甚少逾矩。自她搬到隐春宫长住,他从未去她房中打扰过。

唯独在除夕之夜,岑无望才会任云杳窈胡闹到天明,守岁时顺带向她说些山下驱妖斩鬼时遇见的趣事。

今年,逢朽生椿的烛火要由她独自虚耗了。

云杳窈握紧剑心化成的宝珠,道:“王姬盛情,本不该推阻……”

王姬眼神一错不错看着云杳窈,她听到前半句时,就知道她这是要拒绝。

本以为云杳窈会拿仙人避世的借口,没想到对面的少女微微一笑,眼神温柔缱绻。

“尚有人在门中待我守岁,不好让他空等。”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楞。

闻佩鸣还以为她说的是晏珩,巧妙接话,应和道:“是啊,微尘长老想必也盼望你早日平安归来。”

见王姬欲言,他接着说:“天枢就在附近,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几人向王姬告辞,将要离开时,王姬拉住云杳窈不知何时而破衣袖,道:“留步。”

她解下身上的银灰狐皮大氅,塞到云杳窈怀中,道:“我名姜娆。仙子恩重,无以为报,希望这件衣裳,能为仙子抵御片刻风寒。如若往后途径襄华,请仙子务必回到襄华王都,让我还报今日恩情。”

天寒地冻,云杳窈看到姜娆脸上很快被风吹得泛红,将大氅披回她身上。

“王姬美意,我心领了。若是有缘,自会重逢。”

远处,飞舟的阴影笼罩大地。云杳窈头也没回,随同门而去。

大雪飘零,欲将一切过往污秽留在旧年。

自这天起,世人皆知剑心在失落后毁于襄华的连绵的荒山。

飞舟再次停泊在山外空中,徐清与早已向师门传信。所以她们远远就看到几人在山下等待。

虽说飞舟内早有侍女等待为他们疗伤至于,备好新衣衫等待三人,然而她们身上的伤口半天内无法愈合。尤其是徐清与的腿伤,恐怕要好好修养一阵。

廖枫汀站在最前方,见到徐师妹的狼狈模样,未曾言语,默默扶过她,询问她此行遭遇。

两人同是怀璞长老门下,交流起来更随性些。徐清与正好有些事想拜托他去查找,两人便走在最前方,先进了山门前的迷阵。

花在溪挑挑眉,调侃道:“怎么这么狼狈?知道的,以为师妹是去大泽散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大泽内埋伏师妹呢。”

还真有埋伏。

云杳窈撇了闻佩鸣一眼,对方已拿到了扇子,虽说面色如常,但他在雪中不断扇着风,怎么看都是一副心虚模样。

“此行是我招待不周,若师姐往后还想散心,我必定倾尽照渊阁之力。明日,待我休整完毕,必当上门亲自赔罪。”

花在溪冷笑一声,难得正色:“那看来,问题是出在你身上了。”

闻佩鸣竟然过断认下,道:“此事我心中有愧。往后,只要云师姐向我提出的要求,我必定全力而为。”

花在溪翻了个白眼:“得了吧,错误已经酿成,不要钱的好听话谁不会说。”

闻佩鸣认真道:“凡她心中所想,凡我力所能及者,我会悉数为她奉上。”

花在溪揽住云杳窈肩膀,凑到她耳边:“看到了吗?这就叫巧言令色,男人的话,师妹不要信。当然,这些男人不包括我,我是一等一的好师兄,师兄我啊……”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巧能让闻佩鸣听得一清二楚。

闻佩鸣皮笑肉不笑,用手中扇狠狠敲在花在溪手上。

花在溪道:“在乾阳宗境内,你还敢打云师妹。”

他看向云杳窈,道:“看到了吗?要不是花师兄护着你,这厮还想打你。”

闻佩鸣回他:“我方才瞄准的,是巧言令色之人。”

“听说师弟还没有拜师,春日试炼将要开启,不如让我教你两招。”

“那师兄可要想好,我剑未有败绩。”

“口气不小,不知道剑术究竟如何。”

“剑术一般,堪堪能打赢你。”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硝烟弥漫,一红一青谁也不肯让步。

突然,花在溪先将目光移回云杳窈身上,道:“师妹,我御剑带你回去。”

闻佩鸣也说:“师姐,我送你回逢朽生椿。”

在两人的争执中,云杳窈摇摇头,道:“花师兄和闻师弟可结伴并行,我想与师兄单独走一会儿。”

她双手从披风中钻出来,掌心捧着一颗辉芒暗淡的珠子。

云杳窈对闻佩鸣说:“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拜托闻师弟。”

闻佩鸣眼中含光,笑着说:“师姐请说。”

云杳窈回他一个客气疏离的微笑:“往后若无要紧事,便不要来逢朽生椿扰我与师兄的清净了。我想,他可能不太愿意看到你。”

说完,她孤身离去,未多看他一眼。

花在溪见状,神色有点不自在,他看了看脸色黑下去的闻佩鸣,道:“那是何物?”

闻佩鸣这句没有呛他,回答:“是小剑君的残骸。”

花在溪怔愣片刻后,带着犹疑低声道:“剑心?”

闻佩鸣点头。

云杳窈已经带着珠子抬步,款款向山门走去,她单薄的背影很快就进入迷阵中,模糊到剩下一个清丽的轮廓。

累累仙门长阶,曾有人将她从泥淖中拉出,带着她一级级走过。

那时候云杳窈觉得好累,路太长。可她害怕岑无望丢下她,所以才不敢抱怨,咬着牙勉力随他进入剑宗,稀里糊涂的成了乾阳宗弟子。

上一世,云杳窈向来习惯依赖着身边人。岑无望死前紧抓着岑无望,岑无望死后,就攀附上更强大的晏珩。

她曾以为,这样就能跟着他们,找到一条能让她栖身的路。

好在这一回,终于轮到她背着剑,独自走过这漫长而孤独的仙途长阶。

云杳窈没有去回雪峰,也没有去逢朽生椿。

她把珠子放在那盏空荡荡的魂灯中央,为他写下新一年的祝福。

第一句是,希望岑无望今生身后了无牵挂,魂魄安宁。

第二句是,希望岑无望早日投胎,来生顺遂,平安喜乐。

云杳窈拿了三张福纸,写到第三张时,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要写什么。

从山下走到山门,再走入命殿,满地夕阳铺进殿中,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投在鲜红福纸与浓郁墨色上。

云杳窈深吸一口气,稳住手中笔,终于写下第三句。

希望岑无望与云杳窈,不要再遇见了。

写完后,她将福纸烧尽,薄薄的纸片迅速被火舌舔尽,在炉内很快就与其他灰烬融为一体,看不出原样。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她一个人。

云杳窈眨眨眼,声音在殿内显得很空灵。

“岑无望,太阳快下山了,我要回去守岁。”

也不知道岑无望能不能听见。想了想,不管他能不能听见,云杳窈都要将此事了结。

于是她拿起细长的香,借殿内的火点燃,说:“我以后,可能不会日日都来命殿看望你。”

云杳窈再次强调:“我真的不来了,我有事要做的。”

寒风吹进殿内,原本袅袅升起的烟线突然凌乱,像是和她挥手似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云杳窈轻声,“我们就从此刻开始永别。”

日薄西山,残阳入暮。

云杳窈回到逢朽生椿时已经天黑,离开太久,门前的灯笼无人点燃。

今日是除夕,也是云杳窈独自在乾阳宗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她为自己点燃烛火,无人陪她聊天打发时间,她就拿起房中没看完的书,准备熬过今夜。

白雪映窗,恍若白昼。

云杳窈听见窗棂敲打的声音,误以为有人造访,于是支起窗户去敲。

什么都没有,只是逢朽生椿无结界庇护,风雪误扰了此处清净。

屋内烛火明亮,她听着簌簌落下的雪,突然觉得孤独。

云杳窈倚在窗前,突然摸到空荡荡的鬓发,便抬手呼风唤雪,凝结出一朵冰花。

与碎掉的那朵很像,但每一片雪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如这世上,虽有重来之日,却难有相同之人。

天将明之际,云杳窈在逢朽生椿内沉沉睡去。

改岁宜新、应时纳祐。从今诸事愿、胜如旧。

因为整夜守岁,难免睡过了时辰。

云杳窈今日还要去宗务堂,将憎愔之时告知同门弟子,另寻记录,挂悬赏令,昭告同门,小心这只恶鬼。

檐下坚冰倒悬,云杳窈睡眼惺忪,咯吱咯吱踩着新雪推开门。

虽说将要迎来春日,可整个北方,冰雪未消,风寒料峭,云杳窈打了个喷嚏,眼前顿时被激出的眼泪模糊。

隔着模糊的眼前雾象,云杳窈看到了一人青衣白衫,立于树下等待。

如此寂寥的景色中,他身上那点静谧的青,就好似包裹在雪中的新芽,于枝下沉寂着,只待春风潜至此处,便能焕发出生意。

云杳窈以为是闻佩鸣,有点不耐烦。

“不是让你不要再来打扰了吗?”

树下之人话中笑意难以抑制:“才相逢,便说这些话,师兄也是会伤心的。”

刹那间,云杳窈还以为仍置身于梦中。

她眼前迷雾渐散,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清。整个人如青竹般挺拔清瘦,如水般清澈甘冽,如月光般清明皎洁。肩背宽而薄,层层叠叠的衣袍拢着他,仍旧不会给人以沉闷感。

岑无望眉眼舒展,遥望云杳窈时,眸中未有半分气恼。

许久不见,他又清减许多。

云杳窈几步跑到他身前,仍旧不敢相信是师兄回来了。

直至岑无望主动张开怀抱,她才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喉中干涩,她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声音闷闷的,抱怨着:“冰花碎了,都怪你。”

岑无望看着云杳窈发顶,声色柔和,应下她的无赖埋怨:“嗯,都怪我。”

云杳窈的眼泪沁入他衣襟前,岑无望抬手为她整理鬓边碎发。

“所以师兄带了赔礼回来。”

春风未至,岑无望连剑都丢了,两手空荡荡归来。

云杳窈从他怀中抬头,正要四处张望寻找,忽而从他袖中飞出一只蝴蝶,翩然落在云杳窈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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