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方向后，利娅陷入沉思，她的手肘撑在桌子上，下巴压在了手背的交叠处，目光炯炯。

在头脑风暴里，亚当斯·亚斯伯格的背景经历，一遍遍被利娅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接着，她若有所思，对刚刚的判断进行补充：不仅是线下资金这么简单。

作为黑/帮成员的一份子，往日与死者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做出杀人的举动。

所以，还有黑/帮。

——他所在的黑/帮，也是惨案里重要的一环。甚至，目前看，黑/帮或许是悲剧发生的凶手之一。

包括当夜，亚当斯·亚斯伯格死于子弹的那个晚上，警局里执勤的警察，包括在那个时间段前后，曾经出现在周遭镜头里的警察，都存有灭口的嫌疑。

人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而发生？？

利娅毫无头绪，甚至在心里发出爆鸣。

她在此时，甚至调查了父亲和母亲生前的账户往来，但既不牵扯到莫名其妙的大额资金，又没有发现与黑/帮有关的可疑支出及收入。

怀疑曾一个又一个涌起来，但很快又因为不可靠的证据而消失。到了最后，利娅·德里罗只是凭借直觉怀疑着，或许这与父亲作为律师而接手过的案子有关。

其中两份案件，尤其让利娅注意：

一个是当事人作为罗克森能源公司的会计，控诉罗克森能源公司曾经用暴力手段勒索多家公司并涉嫌洗钱。但半个月后，当事人改口并撤销案件，不久后神秘失踪。

另一起案件则涉及到克林顿区的爱尔兰厨房。当事人是爱尔兰厨房里某个被抓的混混，在对社区进行强拆时被捕。最后，老德里罗先生作为案件公设辩护律师出庭，但最终让被告判刑八年。

只是，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这两方的任何一方。

……想到这里，利娅决定暂时放弃对这两起案件的深究，只是先记录下来，放进了备忘录。接着，她的思路又回到了凶手被捕那晚的警察局。

******

兢兢业业的0725是好文明。

它已经整理出当天晚上，警局内留守人员的名单——资料内，几个中年男性的面孔清晰，看起来竟然都正义凌然。

利娅注视着资料，抿着唇，思索良久后，她在空旷的沉寂里渐渐冷笑起来，“0725，我需要这几个人的行动轨迹，与凶手生前的行动轨迹，进行匹配。”

0725大胆推测：“你是认为，参与谋杀的凶手与杀害他的警察，会在某处地点有过短暂汇合？”

“嗯哼”，利娅挑了挑眉，“不一定，毕竟纽约这么大。但是，我有预感，我们要找的那位‘重点先生’，一定以某种形式，与凶手背后的势力达成过交易。”

“而这位‘重点先生’，他可能行事作风，不那么正派，包括出入的场合——”

说着说着，利娅看到眼前的数据飞速运转起来，最后，渐渐停留在两张面孔上。

“……哈，看起来是找到了……”

利娅·德里罗看着最后停留的两个名字：“罗纳森·乔伊斯”及“吉尔·罗德尼”，神色晦暗不明。

两个警察，前者，时常出没于酒吧猎艳；后者，曾经有人在爱尔兰厨房的领地里目击过他。不过很可惜，都没有能直接指向他们与真凶关联的证据。

沉默半响，利娅决定先去调查罗纳森。

根据资料显示，他会在每天下班之后，去某个固定酒吧饮酒，而酒吧的不远处则是一条小巷，监控只能照到一点内容。

适合利娅独自一人前去调查。

很快，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利娅换上了她作为“白色幽灵”的服装，只是，保护罩早已在上个世界破碎，也让她白袍边缘染血。

穿在她身上时，0725竟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上个世界，活跃在地狱厨房的白色幽灵。

可0725也知道，随着那场真实发生过的自焚，已经有什么深深地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是由父母之死产生的愤怒，接下来是由正义战争发酵的恐惧，最后，一场荒诞的纷争尽头，这些全部都变成了茫然，让利娅陷入挣扎和矛盾。

还有美国队长的承认，让利娅错愕之余，时至今日依旧选择着逃避。

——好在目前利娅还没有重新遇到他。

乱七八糟的思绪里，0725看到利娅面色复杂地抚摸身上的白袍，沉默许久，终于疲惫地开口：“走了。”

接着，在昏昏的夜色里，在一如昨夜般凄楚的月光之中，在惨惨的风下，0725雄赳赳气昂昂，找回斗志。

0725开始一本正经地指挥，而利娅倒也以近乎纵容的态度，让0725在自己耳边聒噪地胡闹。

“左边！七百米后右转，再右转，十字路口处拐弯！”

在0725的导航下，很快，利娅的脚步停了下来。

远处，天空在霓虹灯闪烁下，呈现出一种被工业污染过后的粉紫色，反而把黑夜衬成了白天般灿灿。冷光和暖光的交替变换中，属于酒吧劲爆的电音，逐渐在利娅耳边响了起来。居民楼也逐渐稀疏，最后，她抵达了警察罗纳森常出现的酒吧，目光敏锐起来，整个身体，连带手臂的薄薄一层肌肉也紧绷起来，仿佛随时要准备进攻。

——选择罗纳森并不只是因为他常去酒吧，很容易落单。还因为利娅从他猎艳的习惯里，想到了凶手死前包养的那只流莺。

如果是间接性接触呢？通过妓女与妓女之间？

问题无法得到解除前，利娅只能以最大的恶意去进行思考，而且她的精神创伤和眩晕，依旧在隐隐影响着秘密行动的状态。

实力未恢复前，贸然动手，又很容易打草惊蛇，惊动隐藏的真凶，造成可能存在的证据被转移。

想到这里，利娅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渐渐冷峻。

最好是速战速决！

0725疯狂爆灯，表示赞同。状态不佳下，每一点疏忽都会导致局势突变。

这样的想法下，0725和利娅，于是在小巷的深处静静隐匿着，等待合适的时机。

******

而这也是夜魔侠，马特·默多克的想法。

不久前，他偶然发现利娅·德里罗的父母，并非死于意外后，一直久久不能平静，脑海里反复想起利娅那种苦涩的笑，混杂着泪，淌下来时，也仿佛流下来哀愁，和自己年幼时相似，被生活的飓风摧毁后逐渐走向死寂。

自己虽然和福吉在葬礼上，对这个孩子进行了安慰，但他也心知肚明，这种创伤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消除。甚至她本身都还是孩子，如何在自己都没有成熟前独立生活？

葬礼后，马特·默多克委婉地提出收养她的想法，福吉也附和着马特·默多克，但还是获得了利娅微笑的拒绝。

几番请求无果下，马特只能频繁地对她提出关心。

可对于夜魔侠这一身份而言，葬礼并不是结束，追查过程中，他隐隐察觉到，利娅父母双亡的背后，好像还涉及到政界丑闻。最后，他锁定到这个酒吧时，顺带发现了疑似被人收买的警察。

谁能够想象在警察局里，使用着威仪面容的警察，实际上是瘾/君子呢？在为黑/帮提供庇护之后，甚至就连警察本人也参与了利益的分润和收割。

所谓的狩猎，不过是隐瞒的借口罢了。

这正是命运奇特之处。

如果不是多日的追踪之后，夜魔侠也不会如此确定这一事实。

想到这里，面罩下的盲人律师，想起来葬礼上利娅流泪的声音，想起来他调查的资料里，两位朋友死无全尸时轮胎的碾压声，被鲜血染红衣服的流淌声，心跳渐渐微弱的声音。

他的愤怒燃烧起来，似乎无法停止。

——于是，愤怒里，夜魔侠就此降临。

马特·默多克并没有在得知酒吧里隐藏的众多打手后，选择后退，反而在喧嚣的音乐里，在浮躁的鼓点声中，整个人身手矫捷，像是灵活的大猫，从后窗翻到了酒吧内部。

紧接着没多久，小巷里的利娅就听到0725惊叹的声音。

0725难以置信：“夜魔侠也到了。”

利娅：？？？

“你说谁……？”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目标刚好出现了冲突——？

利娅有些愣住，毕竟她不论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和这位神秘的超级英雄相遇，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但不管怎么样，巧合也好，意外也罢，罗纳森都必须留在自己手中。

停顿了几秒后，利娅面色平静：“我要随时知道夜魔侠在酒吧内部的行动，以免影响到对罗纳森的抓捕——”

0725沉默了一瞬：“好的呢亲亲，别忘了给你亲爱的0725亲好评哦！”

利娅再度：？？？

你在学什么说话——？学的很好，下次不要了。

带着满头黑线和突然的吐槽欲望，利娅再度恢复沉默，凝视着突然传来尖叫和打斗声的酒吧。

轻松幽默的氛围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瞬，很快又被肃杀所覆盖了。

夜继续沉了下去，利娅握住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