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路上并不平静。

超能力者掀起的海浪，让整个道路变得难以前行，海浪则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海王纳摩——抵抗他的，是这个宇宙的神奇四侠之一“霹雳火”。

但在对抗期间，无数民众因此而受到牵连。

不管是建筑物还是人类，在这场人为制造的巨大的海啸里，都显得脆弱无力，似乎要被这样子的攻势压垮。

与此同时，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战舰、空天航母，也逐渐向着天空压下去。

利娅·德里罗在赶路的过程里，快速地躲避着各式的攻击。在遇到向普通民众波及的攻击时，还会好心地出手进行阻止。

感激的目光一股股地对利娅·德里罗投射过来，衬得她似乎异常伟大。仿佛被无数人由衷地信赖着。

这时，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当超级英雄原来是这样一种神奇的体验。

在此之前，在她作为“白色幽灵”的时候，一直都是作为独行侠和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幽灵出现——如此盛大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这还是第一次，这让利娅·德里罗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但是纳摩的攻击还没有停止，海浪继续在城市里翻滚着、肆虐着，来势汹汹，甚至几乎要淹没城市外围的写字楼。

而原本抵挡着他的霹雳火，在这样子狂暴的攻势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火焰来勉强维护好自己的安全。几乎不顾不上其他。

好在变种人也出现在了这里，对霹雳火进行辅助。

甚至变种人兄弟会也出现了——首领万磁王是由尼克·福瑞亲自邀请而来。以——为变种人建国作为置换条件。

理所应当地，变种人阵营也因此加入了这场战争。

这场混战，随着时间，愈发激烈，两个宇宙的超级英雄互相缠斗着，最后几乎难以分辨。

仿佛在照镜子，然后镜子中间折射出正反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但也有些人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争，比如蜘蛛侠彼得·帕克，比如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在这场战争发生之后，这些人因为难以接受战争的性质，因为难以参加内战，面对这些残酷的瞬间，最后留在了后方的战场上，照顾着普通人，并进行紧急撤离和普通人的转移。

也因此在发生这一切之后，在利娅·德里罗听到民众的哀嚎，还有因为疼痛而哭泣的声音时，她想起来无数年前，自己只能面对父母的尸体哀哀哭泣，手中空无一物。

屏幕上，关于她所在乎的那些人的光点，在不远处闪烁。但是，受难的民众，却在自己眼前。

沉默了一瞬间，利娅没说什么，只是对0725说，她要临时更改决定，她想留在这里拯救这些普通人。

她再也无法忍受失去的感觉了。

过去无数个夜晚，利娅·德里罗面对着长久的寂静，生命里只有永恒的虚无。

她甚至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想要拥有的，总会在某一天以最惨烈、最残酷的方式失去。

因此，当死亡再次发生，当利娅获得能力之后。

“——不、我绝对不允许——绝对不想要所有人都死去的未来。”利娅·德里罗咬了咬牙，使用出来她最后一份【疗愈药剂】。

此时，属于白色幽灵的斗篷在风中烈烈飞舞着，飞扬着，仿佛与整个战场格格不入。

白色幽灵的出现，只是为了拯救——为了拯救战场上受伤的民众，为了每一个普通人而出现。

远处战场的轰鸣声依旧响彻整个世界，战场的中心成为两个世界瞩目的中心，但在战场之外，无数普通人死亡，无数普通人受伤，妻离子散的悲剧，一遍又一遍重演着，仿佛难以根治的癌症。

当然也有其他的街头英雄出现在这里——比如海扁王，比如超杀女，比如铁拳之类，但是对比战场的范围，和受伤人群的庞大基数——还是太过于渺小。

在超级英雄和超级英雄打斗，所制造的巨大的破坏力下，在这种远超于反派所能制造的威力里，这样的拯救的行为，也只是杯水车薪。

利娅·德里罗脸色苍白，体力的过度使用，让她整个人疲惫不堪。

在她掀起倒塌瓦砾，救出被困在原地的儿童时，这种力量上的虚弱让她让她脚下突然一软，差点被钢筋砸在身上，好在美国队长在这时出现，救下来她。

美国队长说，小心，年轻的英雄。

美国队长、英雄——望着那双伸向自己的手臂，两个这辈子让她觉得离自己遥远的东西，竟然组合在一起，出现在了利娅面前。刹那间，她竟然无措起来。

是应该仇恨，还是应该感激，是应该停留过去，还是应该走出死亡的阴影——在破碎的战场上，在似曾相识的场景里，利娅·德里罗想，超级英雄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毁灭吗？不，明明他们因为拯救而出现，但在拯救过程里死去的那些人呢？那么因为拯救而犯下的杀孽到底是算什么。

利娅·德里罗没有答案，甚至没有理会那双伸出的手，只是滞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她没有注意到，【获得英雄的肯定】这项支线任务，在美国队长的肯定之后，闪烁了一下，进度条竟然走到了100%。

一切何其荒诞。

最先肯定她作为超级英雄的，是美国队长……一个干干净净的凶手。无助到让她想要眼泪横流。

利娅曾经恨过美国队长，因为他，间接性导致了父母的死亡。但是后来，她觉得自己又在无理取闹，因为不这样做，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所以，利娅闭眼，她不得不承认美国队长是正确的。

所以她成为不了美国队长，成为不了蜘蛛侠——乃至任何一个超级英雄。甚至过去自己那些无处安放的仇恨，也不过是建立在某种意义上，将“美国队长”符号化后，一种类似于宗教崇拜破灭后的痛恨。

利娅有些无措了。她看着眼前荒诞的场景，看着死亡，看着鲜血，看着正在倒塌的建筑物，看着正在缠斗的超级英雄和超级英雄们。看着仿佛照镜子般的对垒。

世界如此荒谬，突如其来的寒冷冻住了她，让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级英雄，和这个世界的超级英雄厮杀在一起。钢铁侠一个手炮把其他宇宙的黑蝠王击倒，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面。刚刚还在操控海浪的海王纳摩则是被对面的黑豹重重来了一拳，整个人吐了一大口血。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越来越近的星球和自己的星球贴近，艳艳的红色泛起来，仿佛影子和一个濒临破碎的梦。

一切都在走向消失，就像从未出现那样。

普通的民众在痛哭，在流血，在死亡，一切好像一场离奇的梦。太可怕了。利娅想。一切都太可怕了。

她拒绝了美国队长，在战场上跌跌撞撞，漫步在废墟和硝烟里，有孩子行走在这里，有老人在原地等死。摩登的现代化都市，被摧毁在钢铁和狂暴的力量下。

超能即是灾难。她想。

世界也如此荒谬。就仿佛是一场被固定的舞台，所有普通人都是“超级”的背景板，为了衬托出剧目里主角的伟大。

但是，为什么在滥用着死亡。

利娅·德里罗没有答案。她只是感觉内心里的雕像轰然倒塌。

如果这将是世界的终局，那么，一切搁置在这里，或许也挺好。漫长的疲惫淹没了利娅·德里罗，她忽视了耳边0725担忧的声音，忽视了一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伴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和坍塌，游魂般回到了过去的房间。

窗格之外，是残酷的现实，窗格之内，是她自欺欺人的伊甸。她的胸腔，平静地燃烧起一片虚无，此时，利娅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想去做了。

如果就这样死去，或许也很好——恐惧里，她像无数年前那样，缩进了红色的沙发，抱住了自己的小羊——白色的小羊，不会叫的小羊。

利娅·德里罗想，这将会是我的结局，我死亡的结局，我悲剧性的人生结尾。

——如果这是一场荒诞的游戏的话，如果关于自己失去的上辈子是真实的话，那么死亡之后，是否就能回归现实？

——她用一把火点燃了她的家，她的家庭，点燃了她的房屋和已经破碎的全家福。火光一瞬间冲天而起，燃烧着，吞噬着，在这样一种火光里，利娅·德里罗的眼睛垂落出破碎的眼泪。

一层泪膜模糊在利娅的眼前，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朦胧起来，都在泪水里，和天花板一样生出起伏的海浪。

命运呀，命运——

利娅·德里罗在痛苦里露出一个惨惨的微笑，最后抱着小羊的玩偶蜷缩在红色的沙发上，感受着火光艳艳地烧灼着她。

在这种烧灼里，她感觉到痛苦，疼痛渐渐涌了出来，让利娅·德里罗感觉到自己似乎也在燃烧里变成了一团红色的火焰，变得像柳絮般轻盈，似乎风吹过就能漂浮起来。渐渐地，她仿佛在燃烧的天花板上看到了破碎的天空，而超级英雄们依旧在为宇宙而进行着残酷的内斗，荒诞的一切没有停止，所有的痛苦还在继续，所有的死亡还在继续，难以停止，仿佛永远根植在欲望之后，变成一种蛀牙痛。

真实是什么，虚假是什么？看不清，所有都看不清——就连0725，也是真实吗？还是只是精神分裂的另一种形式的谵妄。

0725的喊声对于利娅·德里罗而言，越来越模糊，逐渐地，变成模糊不清的泡沫般的东西，被她擦拭了。在火光里，利娅看到了小小的自己，蜷缩着，留下眼泪，原来她从没有走出自己的牢笼——

全部的痛苦，全部的失去，如果全都能被否定，那该有多好。

地球啊......

意识的最后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一场庞大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