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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开局

这时,又有两个收尸人抬了新的尸体过来。

傅彩霞怒急,‘唰’的一声,将寒梅剑架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另一人想上前帮忙,又看到陆砚尘晃了晃手中的剑,吓得赶忙往后躲。

傅彩霞用下巴点了点那个熟悉的女人的尸体,问道:“这是谁收的尸?”

“我……我……”剑下那收尸人不敢动弹,害怕的回道。

傅彩霞又问:“他们为什么会死?”

那收尸人哆嗦着回道:“他们身上有钱,还……还有吃的,大家看到了,上去抢,她死不松手,与大家拼命,就……就……就被打……打死了。”

听罢,傅彩霞绝望的苦笑。

收尸人吓得更加狠了,双腿都开始哆嗦。

傅彩霞又问:“那她的孩子在哪里?”

收尸人又哆嗦着回道:“被,被被,被吃了。”

“一,一个,孩子,可,可,可以,吃……吃,吃四天。这个孩子小,一,一天就吃完了。”

一个孩子可以吃四天,这个孩子小,只能吃一天。傅彩霞转手收了剑,笑得更加绝望,悲凉。

那收尸人见她收了剑,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一寸、一尺、一丈。然后找准时机,迅速地拉了另一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霞儿,霞儿。”傅彩霞摇摇欲坠,陆砚尘冲过来抱她。

可他们一个是瘦骨嶙峋,即将饿死冻死的女人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啊,被抢走了所有的钱和食物,就这样被打死了。

傅彩霞流泪苦笑着问陆砚尘:“哥哥,若我们没有给她那些东西,是不是她还能再多活些日子,是不是我们害死了她?”

“不,不是。”陆砚尘抱着怀里软塌塌的人,将她越搂越紧。

“不是吗?”傅彩霞面如死灰,眼泪自她煞白的脸上流下,流到陆砚尘的衣服上。

很久,她僵硬地推开了陆砚尘,脸上印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笑,眼底看都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疯了……

她缓缓开口道:“哥,我没事,我们回愉都。”

傅彩霞的脸本就白皙,如今面色更是苍白,好似,一只飘零的鬼。

陆砚尘张了张口,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没在开口说话。

……

出了风扬镇,取了马儿,两人再次策马上路,这一次,与出了香泥山不同了。不是为了自己的雄心大志,当真是为了天下皆安呐。

两人都不言语,牢牢地抓着缰绳,马儿越跑越快。傅彩霞没握缰绳的那只手中紧紧地攥着桥下阿姐赠的护身符,很紧很紧。

“驾!”傅彩霞跑在前头,陆砚尘跟在后头。她的衣摆随风飘着,墨色的头发裹着长长的红发带,随着马儿驰骋带起的风缠绕飘荡着。

一路上,两人话很少,尽量不做歇息,一刻也不想停留。

半月,两人终于到了愉都。卖了马,打算入愉都城,刚到城门口,便见到城门上挂着一个女人。

两人眯着眼睛往上望去,待到看清了城墙上的人,傅彩霞猛地坐到了地上,双手不住地发抖。陆砚尘也顿时觉得喘不上气,胃里一股热气翻腾,难以忍受,慌忙地转身找了个墙角,大口大口地吐了。

那城墙上挂着的是顾汀兰!是傅彩霞的娘亲!

看着城门上悬挂的娘亲,傅彩霞想起道长临别前说的那句“褚小者不可以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以汲深。”(注1)

她苦笑一声,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极力地想咽唾液都咽不下去。闭了闭眼,想起道长,师父,师父早就算到了。怪不得,怪不得他要为我们二人取字,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我见不到娘亲了。

“霞儿。”陆砚尘握了握手中的守心剑,“我去将夫人抢过来。”

他提剑就走,傅彩霞忍住满眶的泪水,拽住了他:“哥,你忘了临行前师父说什么了吗?”

褚小者不可以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以汲深。陆砚尘喘不过气,愤愤道:“霞儿。”

傅彩霞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好似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情绪已不见起伏,只道:“走吧,我们进城。”

陆砚尘双手发狠,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掐出血来。

两人忍着痛进了城,放眼愉都,与从前大不相同,少了炊烟味儿,少了人情味儿。青楼酒馆林立,满城的淫,荡味儿。

随意朝青楼一瞥,那围栏旁正有一女子,她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半的衣服半敞着,露出一个完整的乳,头,另一个乳,头还在衣服的庇护下。她后靠在栏杆上,一个男人正亲吻、舔,舐着她胸前白花花的皮肉。

长街上,也可听到淫,曲连绵,伴着声音,越发能感觉到那男女的享受。

而这随意一望,便可入眼,再望,青楼林立,光天化日,是数不尽的靡靡之音。

天哪!!!

傅彩霞正不可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陆砚尘似乎见怪不怪,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霞儿,握着哥的手,我带你走。”

傅彩霞嘴唇僵硬笑了笑,伸手握上了哥哥捂在眼睛上的手:“没事,哥哥。”然后将手从自己脸上移了下来,没松手,一直往家走。

自从香泥山下山以来,途径的地方,历经的种种,都在她们的心中形成了极大的落差,一道冲击接着一道冲击,真要将人掏空了。

走至熟悉的傅府,走进自己的家,不敢想里面会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刚进门,就被家仆拦住了:“什么人?”

四年过去,他们都已经拔高了身量,一身的粗布衣,满手的茧子,早已看不出是当初的千金小姐,富家少爷。

“我是……”她顿了顿,看向那个家仆,道,“傅彩霞。”

现在回自己家,都得上报姓名了,她心中酸涩了一分。

家仆仔细打量,发现竟然真的是自家小姐,少爷,一时间竟激动得有些欲哭无泪,慌慌忙忙地跑入了府宅大院。

“小姐回来了,砚尘少爷也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砚尘少爷回来了。”

家仆,奴婢都纷纷感动围了过来。

小核儿听到消息更是连跑带爬地过来,哭得梨花带雨:

“小姐,少爷。”

跌倒了也接着跑,瞧见眼前的两人也是怔愣了一下。

确认了眼前人真的是小姐后扑到了她的怀里。

“慢些。”傅彩霞道。

“小姐,小姐,我好想你啊。”

傅彩霞轻抚她的头,问道:“爹呢?”

小核儿松开手站好:“小姐,老爷他……夫人……”

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我知道。”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小核儿,又问,“爹呢?”

“老爷在……在卧房。”

“叫人散了吧。我去看看爹。”傅彩霞麻木说道。

“嗯,嗯。”小核儿哭着点头。

“哥,走吧。”傅彩霞转头对陆砚尘道。

“嗯。”

两人并肩走进傅诩瑾的卧房,推开门,满屋子的酒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头发散乱,泪痕斑斑,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胡茬已经茂密,沧桑得不可辨认。他坐在地上,斜靠着床榻,身边的酒坛子倒了一地。

傅彩霞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一口唾液咽了下去,愣在了原地。

“老爷。”陆砚尘蹲下身,拿下他手中的酒坛子,轻唤道。

傅诩瑾麻木地转过头来看他:“你是,尘儿?”

“是,是——”他带着哭腔点头。

“你们怎么回来了,走吧,走吧,离开愉都,离开愉都去。”傅诩瑾风干的泪上又划过新泪。

“爹——”傅彩霞也俯下身来跪在傅诩瑾身旁。

“霞儿,霞儿,走啊,离开愉都。”傅诩瑾哭出声来。

“爹,我娘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傅诩瑾悲痛苦笑道:“前段日子,皇宫封贵妃诞下皇子,于两日前举行百日宴,你娘是县主,自然也受邀入宫。可当日宫中就传来了消息。说……”

傅诩瑾更加悲痛,有些说不出话。

“老爷……”陆砚尘脑补到后面事情也哽咽起来。

傅诩瑾咽下一口气接着说:“说你娘她,她爬上了龙床。”

什么?!二人瞳孔一震。

傅诩瑾接着道:“当日皇子百日宴,皇上正好在封贵妃宫中,他们说宫中皆在吃喜宴时,独独你娘离了席,躺上了封贵妃的床,而那时躺在床榻上,正是皇上。”

傅彩霞闻言,立马反应过来,手指紧了紧,道:“是皇上,是皇上设计陷害的!”

“宫中的消息说,皇上深知臣子之妻不可欺,便下令拿下你娘。你娘她……撞柱自尽了。皇上几年只诞下一个皇子,一个死人,顶撞了皇上,又冲了皇子的喜,他便下旨将你娘挂在城楼上七天七夜。”

说到此处傅诩瑾已经哭得失声,脸上涨得通红,剧烈地咳嗽着。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傅彩霞已经麻木,就快感觉不到痛了,她平静问道:“爹,愉都那些青楼酒馆是怎么回事?”

傅诩瑾苦笑道:“你们走后没多久,皇上亲自将青楼纳入了皇家产业。他切断了农业用钱,批了大量的钱财用来经营青楼产业。”

“什么?!”两人听得脑子一黑又一黑。一个泱泱大国,将青楼产业划为国家经营?皇上是昏庸还是疯了?!

愉都这么多官员,竟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皇上吗?霍祈安在做什么?这么多年他在做什么?!

这一冲击还未完,傅诩瑾又苦涩道:“相国一病不起,怕是也没有多长的光景了。”

“霞儿,尘儿,盛乐国,要亡了,走吧,走吧,你们走吧——”

傅彩霞的手再次紧紧地握了握,目露狠决:“爹,我们反吧,为了娘,为了黎民百姓。”

“不要去。”傅诩瑾终于从颓败中再生出一丝担忧,“皇上跟先皇是一类人,心狠手辣,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荒淫,他是个有手段的,不要去,不要去。”

傅彩霞连泪都没有了,淡淡道:“爹,事到如今,活着和死了又有何分别呢。”

“老爷,再信我们一次吧。”陆砚尘也道。

傅诩瑾这才打量起他们身上的穿着和手中握着的剑,道:“霞儿,尘儿,你们……”

“老爷,我们早已不似当初了,如今可堪大任,信我们好吗?”

傅诩瑾眼里又浸了泪,这么多年,孩子们这是受了多少罪,才有底气说出这番话,心中又是多坚定,才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你们要我做什么?”他真是疯了,连孩子的话都听。大抵……真的是疯了罢……

傅彩霞抿了抿唇,看着他道:“爹,振作起来吧。去户部,将重要的账本全都带回来,凭着官印调些银子出来。一切处理妥善后,将卖身契发下去,把府中的人都遣散后,您明日便到平城去,去咱们的庄子,等着我,等我将娘带回来。”

傅诩瑾听着她的安排愣了神。

陆砚尘道:“老爷,我们会安全带夫人回平城的。”

本就什么都没了,他还在怕什么?他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话说到此处,还阻止什么呢?

“好。”他道。

起身,唤了奴婢丫头进来重新梳洗更衣,便按照计划去了户部。傅彩霞二人则去了左太尉府上。

如今二人衣着朴素,样貌也不大相同,愉都能认出他们的也不剩几个了,倒也不担心在街上行走。

他们拿着傅府的腰牌进了左太尉府上,婢女家仆没有认出他们,便将他们请到了客厅,去通传顾初尧。

不多久,顾初尧来到客厅,脸上挂着沧桑,眼圈也肿得像个灯泡。

进门来,顾初尧打量了他们良久,还以为是哪个贫苦人家登门拜谒,后知后觉才认出他们二人:“霞儿?尘儿?”

他轻唤。

“舅舅。”傅彩霞对着顾初尧跪下,陆砚尘也跟着跪下。

“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怎么这副打扮?”顾初尧的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顿时眼中泛起了泪,“孩子,这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傅彩霞也对着他泛泪苦笑道:“拜了个厉害的师父,学了一身的本事。”

顾初尧连忙上前扶起二人,两人却都不愿起身。

“孩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舅舅,帮我吧。”傅彩霞恳求道。

顾初尧闻言一愣:“舅舅怎会不帮你,起来说话,孩子。”

“舅舅。”

她没将这个多愁善感的氛围维持太久,直接道,“我要反,我要皇帝的命。求舅舅帮我。”

顾初尧闻言,停在半空中的手一顿:“孩子,你在说什么?”

“我要反,我要兵,舅舅,求你助我。”傅彩霞俯身给顾初尧磕头,又坚定地说了一遍。

顾初尧回了回神,错愕地看向傅彩霞,问道:“是为了你娘吗?”

“并不全是。”傅彩霞道,“是为我娘,为百姓,为盛乐。”

顾初尧被她的话堵到语塞,他觉得年轻人都是热血沸腾的,总打着为国为民的称号做些蠢事。他们这样想倒也正常。

正思虑着如何接话,傅彩霞又开口道:“舅舅,我娘的死,是皇上亲自布的局。下一个,该死的就是您和我爹。”

“什么?”顾初尧一愣,被她说出的话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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